“是麽?”少年扬起唇,自嘲地笑,眼底却落下一片阴鸷,“他们都以我取乐,为何你偏偏不同?”
他不信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会和其馀人有什麽分别,不管她是从哪来的,离他越远越好。
李今棠忽然踮起脚,擡手捂住了他的唇,轻道∶“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骗他的,她只是不喜欢他那麽说话。
少年眸色微黯,扣住她手腕将那只手移下去,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好啊,你说你是为我而来,那你能为我做什麽?”
李今棠看着他,不答反问∶“你往後想要做什麽?”
“我?”
他稍稍停顿,旋即散漫地笑∶“我毕生唯一所求,便是能辅佐兄长登上宗主之位,扬我魔族之威。”
这个回答让她微微一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回答得如此熟练,这样的念头已经在他脑中灌输了不知多少次。
不管面对任何人都不愿放松警惕,沉沉数十载春秋,能信任的只有他自己。
李今棠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涩,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救他,哪怕只是想在幻境中让他感受到一点儿温暖,也会被少年极强的警惕性推开。
她耷拉着脑袋,转头去看那块把自己送进来的碎片,“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其它地方?”
至少有一件事,她或许可以改变。
*
雪粒如被风撕碎的棉絮,簌簌从枝头擦过,翻飞如蛾。
白衣少年仗剑负手而立,近乎和皑皑白雪融为一体,仿若一尊无人过问的雕像。
不远处浓烟滚滚,他目光淡然地远望过去,眼神里并无半分情绪。盐粒般的白雪落到长睫上,在眼睑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雪地上留下一道长痕,倏然间,一处积雪簌簌塌下,一声惊叫自洞中传出。
他步伐稍有停留,凝目看去,片刻後,从洞口攀上来一只手。
少女咳去呛进口中的雪水,沾了雪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你们做什麽呀?快拉我上去。”
雪地里站着的其馀人无动于衷,反而格格笑起来,“你一个卑贱之身,死便死了,又有什麽可惜?难道还会有人来惩罚我们不成?”
“你们看呐,她还想爬上来!”其中一身着红衣的女子手指着洞口那双布满伤痕的手,笑道∶“姊妹们,快把她打下去,不然的话,叫旁人看见了,可要笑话我们和这样一个叫花子同行。”
几人嘻嘻笑起来,纷纷用手堆出几个雪球,毫不留情地朝少女手上丶脸上丶身上砸去。
“你们在做什麽?”
少年注视良久,终于在听见那句“卑贱之身,死便死了”时微微变了神色,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擡步朝她们走来。
“你管什麽闲事?”那红衣少女神气地看向他,忿忿道∶“我们教训自家人,和你有什麽关系了?”
“这我的确管不到,”少年微微一笑,长睫轻颤间,轻盈的雪水洇入瓷白的肌肤中,“不过几位若是不想死的话,最好在半个时辰内远离这里。”
“不离开又怎样?怎麽就会死了?”
那红衣少女还想争辩,身後一人拉住了她,小声说∶“阿姊,咱们出来得也够久了,阿娘该担心了。”
此时四下里马蹄声阵阵,她们望着雪地里一排排深深浅浅的脚印,都不由得对这话信了几分。
“阿姊,我们不管她了吗?”
“还管她做什麽?左右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噪音逐渐没入不远处一起一伏的雪堆中,少女双腿离地悬在洞内,手心沁出的血为一片纯白添了几点殷红。
手腕忽然覆上一层温度,她被人腾空拽了上来。
少女双掌按在柔软的雪地上,些许狼狈地甩掉发丝上的雪珠,擡起眼看向救她出来的人。
一丝喜悦悄悄爬上心头。
面对处在同样窘境中的人,果然能激起他的同情心。
这回总该成功了罢?不论如何,她都要拦着不让他上场。
最起码……那些族人的死和他没有关系了。
“谢谢”二字尚未出口,下一瞬,少女的笑容僵在嘴角。
只见一道弧光剜出,少年目不转睛地扬起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方才还未跑远的那几位少女被弧光击中,瞬间化为泡影消散。
冷风穿林而过,每一下都像是碾碎了少女心中的那一丝希冀的火苗。
他微微俯身,眼底杀意渐浓,结了冰般的声音中隐隐含着些许兴奋。
“很聪明的法子,你是什麽人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