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身旁的那扇半掩的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李今棠小心翼翼地蹲在窗下,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只消方才路过时看的那一眼她便认出那白衣少年是谢安,至于另一个……
“你这伤不碍事?”那人冷笑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那姓曲的好歹和你同生共死过,下手竟也毫不留情。”
听这声音……她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人应当是田衡了。
可谢安为何会和他在一起?他方才说的“下手毫不留情”又是什麽意思?
“你觉得我还有别的路可选麽?”少年语气里隐隐有些不耐烦,白色袖袍一挥,一个巴掌大小的瓶子被随意掷了出去。
田衡接过那瓶子,放在手里颠了颠,“解药?”
“拿了还不滚?”谢长宴语带讥讽,“怎麽,怕我给你假的不成?”
“谢宗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作风我还是信得过的,”田衡声音悠悠响起,“不过能抢来这地盘想必也有我田某一半的功劳,宗主应该不介意再多一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吧?”
“……”
他们後面还说了些什麽,李今棠全没听进去。
她第一次不愿意相信命书的话,也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那麽信任一个人。
可是他方才……他在说什麽?
他这样,算是亲口承认了麽?
命书说的是真的,田衡问的也都是真的,曲凌飞他们真的被……
李今棠没有再想下去,她紧紧捂住唇,呜咽声被断在咽喉里,肩膀却止不住地抽动,两行清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脸颊滚落下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就算不是主角,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可他为什麽承认了?短短几句话,彻底断了她心里仅存的希望。
曲大哥和秋雁阿姊都那麽好,谢安他为什麽要害他们?她好想好想问问他,到底为什麽要这麽做,这一路来,难道就没有值得珍惜的人麽?
李今棠垂下脑袋,双手扪住脸。两边都是和自己一起经历过那麽多,也曾多次救她性命的人,她几乎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泪水很快模糊了眼眶,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朦胧。
少年一圈圈将绷带缠在伤口处,地上还静静躺着一条被血浸透的纱布,他就那麽冷眼瞧着,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自己。
“那她呢?你打算怎麽办?”田衡又问,“你杀了曲凌飞,不怕她知晓以後怨恨你吗?”
“谁说我杀了他?”谢长宴动作停了一秒,而後冷冷擡眼,像是在自语∶“他还不算太蠢,喝了那杯保命酒,一时半会死不了,如此……”
他没将剩下的话说完。
如此,她能不能……对他少一点怨恨?
发顶有风扫过,李今棠擡起脸,手臂上已经全是泪痕。
是了,她怎麽因为一时崩溃,蹲在这哭了这麽久?曲大哥他们生死未卜,她不应当再在这里耗下去,她一个人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她应当先离开……
她扶着墙支撑起哭得几乎脱力的身子,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突然听见墙後传来一声带着警惕的“谁在那?”
李今棠心脏猛然揪紧——他们大概已经发现了她,这地方太大了,现在想走也走不远,说不准门口还会有守卫把手,倒不如先顺着他的话,回头再想对策。
她一手探进荷包里,快步走回方才的房中,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如果他们追上来了,当真要动手麽?
打不打的过另说,可几日前他们五人还是有着生死之交的“朋友”,秋雁阿姊说要带自己到仙界去戏耍的话尚在耳畔回响,可如今怎麽会……
万幸他们并未追来,李今棠回到房里,连门都忘了关,刚一坐上榻,被褥的温度覆盖脸庞,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种时候为什麽她不能在场?为什麽偏偏她不在?曲大哥和秋雁阿姊那麽好,她却一点也没能帮上他们。
还有谢安……若是她在,有没有一点点可能劝住他……
脑子里乱作一团,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对方在进门时明显顿了一顿,旋即她察觉到有人正立在床边注视着自己。
李今棠坐起身,擡起眼皮看向来人,脸上泪痕未干。
“阿棠……”他娴熟地半跪下来和她平视,想帮她擦去泪水的手擡起来又缩了回去,“怎麽了?”
他明知故问,他知道她什麽都听见了。
谢长宴接受着她平静的目光,就像接受善良者的凌迟。
恨他也好,但可不可以……
少年眼睫轻颤,心里一万遍乞求她不要说说出任何和离开有关的话。
他真的……真的不愿把她束缚在冰冷的铁链之下。
【作者有话说】
最近边忙着做实验边写文,脑子有点混乱了,如果出现错别字欢迎宝宝们捉虫[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