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夷起身从榻上下来,缓缓坐在窗边单手撑着下颌,仰起秀容,望着悬在窗上的竹节风铃,忍不住捏紧靠近心脏的领口。
忽然有些后悔当时为他挡狐妖的那一击。
但她若不挡,她就没机遇得到金刚杵。
左右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唯一能称得上还算好的,那便是鹤无咎没了金刚杵,想要破境很难。
他从出测出天赋灵根,拜入焚净峰成为首席大弟子之后,一切都一帆风顺,未曾经历过磨难。
便是骁勇善战的狮王长期处在无人挑衅的安逸之地,也会生出懒怠,只能止步于当前境界。
只是后面是将菩越悯诱至洞府囚起来,而炼炉中的两条铁链应该快烧成了。
她想事想得入迷,未曾看见院中立着红罩衫雪袍的少年正盯着她,眼神没了素日的温煦,专注得有出说不出的妖异。
明月夷没了修为,感知远不如以前,隐约察觉又道窥视的视线黏在身上极其不适,顺着往外看去。
从树枝中折射下的金光落在他身上,乌发雪肌,犹如一块丢进淤泥中也玷污不了的美玉。
他见她既然已经看见了,一步步朝她走来。
暖意的春风卷起他的乌黑顺亮的长发,令她下意识想到了当时在云镇上昏迷前看见的场景。
那时的少年充满了诡异的阴郁,而现在却洁白如谪仙。
菩越悯止步于窗前,垂眸与她对视,淡绯唇角扬起:“师姐,可好些了?”
明月夷回神露出羸弱,语气勉强道:“已无碍了。”
“可师姐的脸色还很苍白呢。”他漂亮的眼尾氤氲出一丝怜悯,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冰凉的指尖置于眼窝,神情格外专注认真。
明月夷被触碰得脸庞很痒,忍不住别过脸,淡然道:“许是因刚醒来罢。”
“是吗?”他轻颤了下乌睫,轻声呢喃:“我以为是师姐的心缺少一块,修为倒退,所以才这般脆弱的呢。”
“你怎么知晓?”明月夷霎时转眸觑他。
菩越悯莞尔,面容在明媚的柔光下氤氲出温润的白泽,“师姐,现在你胸口填充的是我的。”
她缺了心脏,现在全靠菩越悯的本命法器护体,所以他也知道。
既然已经知晓了,明月夷没必要再隐瞒,从他的手中往后退一步出去,“你现在是来取回本命剑的吗?”
“嗯。”他目光掠过她的胸口,不知想到了何事,天生上扬的唇角往下拉垂些许,秀艳的脸上呈现出淡薄的冷郁:“那师姐现在可有空?”
他若取走了,她用什么维系身体?
明月夷凝睇站在窗外因身量高大而低垂头颅的少年,犹豫少顷道:“你现在很需要本命剑吗?”
他似不懂,仍维持着礼貌,“不算很需要。”
“师姐很需要吗?”他说完,唇边绽放天真的微笑:“若是师姐比我需要,我能借给师姐。”
“多谢。”明月夷松口气。
少年慈悲得宛如散发圣光的圣父,“师姐不必言谢,理应如此,能帮到师姐我也一样很高兴。”
明月夷道:“日后你若是有何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会帮你的。”
菩越悯目色温柔,轻笑道:“这句话师姐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是吗?
明月夷仔细想了想,似乎是说了几次。
承诺的次数一旦多起来,也就不值价了。
少年这种做好似不求回报,明月夷心中对他多几分好感,暗忖等到囚禁他的剧情来了,一定会善待他,不会再如之前那样将他的清白夺去。
见她无事,菩越悯似也放心了:“师姐刚醒不久,我便不打扰师姐了休息了。”
明月夷及时唤住他:“菩越悯,等等。”
他转身,望着她:“师姐还有何事吗?”
明月夷道:“我想问问,就是之前我们是怎么从云镇回来的,最后云镇上的那些人都怎么处置的?”
刚醒来那会儿,只顾着演修为倒退得几尽全失之人,她还没问是如何出来的。
菩越悯:“大师兄原是去找师叔,而师叔为了捉那狐妖以身化阵,困住了那只狐妖,狐妖被师兄除去后自然就能出来了,而镇上的那些的人的不知是受了什么影响,不过也在阵法破了后都已经恢复清醒,没什么大碍了。”
“那师兄他们可查出,云镇是有何异动,能影响他们的记忆?”明月夷问道,想要知道他们是否都知晓了云镇有法器。
菩越悯遗憾摇头,“尚未得知,大概只有已道消的师叔才知,师兄已将师叔的残骸带了回来,想必能追溯其原因。”
青云宗有一上古法器,往生镜,只要将生者留下之物投入,便能追溯死前发生了何事。
不过此物有违天道,故而使用者需得用自身修为喂养,被查之人修为越高,所喂养的修为便越高。
她记得师叔已是第四层境巅峰期,虽然喂养修为多,但宗门的人一定会查。
届时查出了金刚杵……
很快明月夷便打消了念头。
或许不一定能查出来,毕竟前几世,鹤无咎都没有没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