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暖床
怒清纹丝不动地坐着,仿佛心如铁石,但林慎却敏锐地发现,这位摄政王的呼吸瞬间紧促了起来。
“王爷?”林慎低低地叫道。
“天不早了,”怒清起身就要走,“林部堂早点休息。”
林慎坐着没动,侧目看怒清的背影。
果不其然,这人刚才走到门边,就又定在了原地。
“王爷。”林慎叹了口气,他缓步来到怒清身後,轻声说,“王爷,这屋里的炭火不足,晚上实在太冷。”
怒清没有回头,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慎扑向自己颈边的气息,这缕气息勾得人心痒难耐,叫怒清忍不住滚了滚喉结。
“一会儿我让人再送些白炭来。”他定了定神,沉声回答。
“多谢王爷。”林慎转身就要坐回桌边。
怒清却在这时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
“王爷?”林慎看上去有些疑惑。
怒清立即松开了手,他问道:“你的伤怎麽样了?太医看过了吗?”
林慎不知怒清怎麽突然问起了自己的伤,时间过去小半月,左眼的疤仍旧有些吓人,胸腹处的刀口还没愈合,但好在手腕上的两处已经结痂了。
“早就好了,”他回答,“王爷不必挂心。”
怒清的视线顺着林慎的领口往下看去,似乎想要拨开这人严丝合缝的衣裳,瞧一瞧里头到底怎麽样了,林慎心思微动,脸上倒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他问道:“王爷……还有什麽事吗?”
“无事,你早些休息。”怒清答完,再也不敢犹豫,转头推门就走。
等一路出了小院,站在前厅的天井前时,怒清方才发觉,自己竟然心跳得厉害。
奇怪,真是奇怪。
堂堂摄政王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掌心,缓缓地蹙起了眉。
这可太奇怪了,他怎会在林慎面前如此紧张?从前哪怕是孤身陷入千军万马,跖部的大将军王都不曾怕过一次。
眼下他又是怎麽了?
北都初冬之际的晚风着实寒凉,吹得怒清一阵瑟缩,他擡起头,看到了廊下轻飘的落雪,招手叫来了守在一旁的小太监:“去,把本王房中的白炭给林部堂送几篮。”
“是。”小太监立刻领命去了。
这夜北都风骤,到了三更时,雪也下得急了起来,檐角铁马被刮得叮当作响,吵得林慎睡不着觉。他披起衣裳掀开了门帘,隔着飘飘洒洒的白沙,隐隐看到了院中有道孤立的身影。
怒清正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不知是在仰头看雪,还是在凝视着院墙之上那朱红的宫城。
嗡——
没多久,熟悉的口弦声响起了,林慎的耳膜也跟着鼓噪起来,他眯了眯眼睛,看着怒清的背影出了神。
摄政王奏的不知是什麽调子,这次的音弦听起来和上次在两江大营的音弦截然不同——一个是辽阔悲凉,一个是柔和婉转。
林慎从不知“莫库尼”这种乐器也能发出如此缠绵悱恻,叫人肝肠寸断的乐声,他顺着那划过窗角的音符追去,仿佛看到了一个独身站在草原上,思念心上人的跖部子弟。
此时雪下得更大了些,卡在怒清唇齿之间的铜簧片好似有悲风袭入,可起先的几声“滑音”却让这悲风瞬间碎成了水中的月光,怒清像是要去逐月一般,追着正在跳动的音符来到了松珠儿的江畔。
林慎能想象到,在遥远的草原边陲,有牧民围坐在篝火边高歌,他们手牵着手,脸上凝着喜悦,大概在吟诵某家美丽的姑娘,也或许在称赞开遍了年息花的金山。
林慎不禁揣测着,或许,大新摄政王心中的那人,便如年息花般火红耀眼。
“你站在那里做什麽?外面风急雪大。”一曲毕,林慎还没缓过神,怒清就先发现了门下“偷听”的人。
林慎一时发窘,他低头道:“我睡不着,听到外面的乐声,起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