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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尸油（第1页）

第26章尸油

黑鸦来去如风，眨眼间就从冬络亲王府中消失不见了。

林慎站在窗下看了半晌，确定那道小小的影子彻底离开後，这才将门上竹帘升起。

正巧，小太监王纯已经抱着青梨回来了。

“林部堂，林部堂！”隔着半条回廊，他便开始扯着嗓子大叫了，“刚刚十八爷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宫中宴请，要带着部堂您一起，现下马车已经候在後门处了！”

林慎吃了一惊：“要带着我一起？宫中都是跖部勋贵，怎会……”

“十八爷送来的口信称，是太後娘娘想要见部堂您。”王纯把青梨往地上一放，一脸天真地回答。

太後娘娘？平驹翁主李淑贤？

林慎听完就是一愣，李淑贤为什麽要见他？

这位来自平驹的太後年纪不算大，据说也就三十左右。

林慎只知道，她十五岁那年被作为求和的礼物，由自己父亲送给了荣保保做侍妾，直到生下九王子齐格，才最终被立为大妃。

怒清说过，这是一个相当沉默寡言的女人，她极其安静，或许也正因为安静，才能从弑父杀兄丶蔑伦悖理的跖部中存活下来，并最终成为太宁城的主人。

所以，李淑贤为什麽会想见林慎这麽一个毫不起眼的“王府幕僚”？

上了马车，林慎忽然一阵惴惴不安，他身边没让留别人，入宫时腰上挂的金符都被检查了三遍，巴牙喇才将人放进太宁城的第一道门。等过了第二道，马车也不能再往前了，林慎被小太监领着，一路往天宝殿後的偏房走去。

他上次入宫还是去年年底的大朝会，祝升臣子们在丹樨下吵吵嚷嚷，光是月例该削减多少来贴补外帑一事就争了足足一个时辰，谁也想不到再过十天，大家就要沦为亡国奴了。

林慎故地重游，看着物是人非的太宁城，心里一阵怅惘，尤其是见那来来往往的太监丶宫女不少都已改换成了跖部男女的打扮後，更加不是滋味。他默默不语，在偏殿站了将近三刻钟，才被两个嬷嬷带着，进了天宝殿後的文心斋。

“跪下等着。”一个嬷嬷命令道。

林慎老老实实地跪下，双膝被金砖硌得生疼，他按照两位嬷嬷的要求，低下了头，眼睛只许盯着面前的那一小块地。

——这绝不可能是怒清的要求，兴许，李太後要见他这事，怒清压根就不知道。

跪在冰凉的金砖上，林慎忽地意识到。

文心斋内弥漫着一股古怪的香味，之前在福善的狼皮褥子丶跖部人的烛台蜡油里，林慎也闻到过类似的，但文心斋内的香味更加油腻，其间似乎掺杂着柏枝丶杜松发出的清香和焦糊，细细一嗅，当中还有几分甘凉的草药味。

可这并不好闻，林慎总觉得草药味里还藏了一股很难形容的腐臭气，像是什麽东西烧烂了，又像是什麽东西溃败了。

林慎被熏得头昏，他不得不掩住口鼻，偏过头，却又正好看见管不住下身的太监藏在外面的直房底下撒尿。

“汗母到——”正这时，有人通传道。

宫中跖部侍从还未改过去的规矩，仍称呼太後为汗母，林慎听到这一声，便知是李淑贤来了，他急忙重新低下头，把脊背压到最低。

“屏风撤了。”一道低沉沉的女人说。

很快，挡在林慎面前的帷幕消失了，光线瞬间一亮，林慎的馀光看见，有道红灿灿的影子出现在了最上首。

“臣叩见太後金安。”按着从前祝升的礼仪，林慎磕了个头。

上面半晌没人说话，林慎也不敢擅自平身，他一动不动地跪着，身子都要跪僵了。

“你就是林少司马？把头擡起来吧。”不知过了多久，李淑贤终于开了口。

她是个面容极其苍白的女人，一双不大的眼睛中看不出神采，眉梢向下耷拉着，嘴角也向下耷拉着，就连头都向下耷拉着，仿佛颅顶上的发冠沉重到让她难以支撑。

林慎看得出，这位年轻女子从内到外，都与这座皇城格格不入。

“林少司马……比想象中的，更加年轻。”等看清楚了林慎的模样，李淑贤缓缓说道。

林慎目光一垂，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回答这话。

但李淑贤似乎也不需要一个回答，这女人自顾自道：“林少司马是在被明州被怒清俘虏的？”

林慎一震——她竟直呼摄政王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