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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求全（第2页）

“今日是为寻找逆党残部，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怒清神色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林慎气急，想要甩开押着自己的亲卫，却被亲卫按着跪在了怒清脚边，他挣动起来，嘴里骂道：“所谓逆党，不过都是些受不住尔等鞑虏蛮子暴政的仁人义士，十八王越杀，我们自然反抗得更加厉害。难不成，你们的大汗荣保保想要的天下，就是一片没有百姓的焦土废墟吗？”

怒清听到这话，目光投向了林慎，他道：“本王也想以仁政爱民，可惜，林部堂不从。”

“我……”林慎喉头一塞，定在了原地。

只见怒清缓缓垂下了双目，他指着挤在一起，惊慌失措的百姓，沉声道：“林部堂可以选择救他们一命，也可以选择全自己大义，放他们去死。日後史书工笔，必会写部堂‘忠烈’，但史书看不见的地方，又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呢？”

林慎抖了抖，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怒清接着道：“部堂可要想清楚了，本王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林慎回头看向了远处的人群，有人在低声垂泪，有人麻木呆滞，还有人一头撞上了额尔赫的刀，求了个爽快的结局。

林慎忽然想起了李映双，这位半生都蹉跎在明州卫的将军于围城中的某天对自己说：“倘若日後真的沦落成了跖部人的阶下囚，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少司马你一定得投降。”

那时的林慎呵斥李映双言语无端，眼下却忽然明白了将军的意思。

他不是武将，不是勋贵，而是出身贫苦的读书人，他身上系着的不是朝廷的命脉，而是苍生黎民的命脉，只有他这样的人降了，挣扎求生的百姓才会心甘情愿对那异族俯首称臣。

所以怒清不杀他，这位“略懂”兵法的十八王，要留着他来安民心。

“林部堂，”只听头顶的声音徐徐道，“你若做了我乌那察尔的附户奴才，本王绝不会亏待你。”

当啷——

额尔赫手中的三环开背刀凌空一响，又要落下，就在这个时刻，林慎开口了，他说：“给我黄册，要整个明州的户口黄册，有了黄册，我才能让十八王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逆党残部。”

怒清不紧不慢：“林部堂的意思是……你愿意投降？”

林慎没说话。

怒清却执意要个答案，他道：“部堂放心，本王绝不会亏待你。”

似乎“绝不亏待”四字真的动摇了林慎的忠心，他嘴唇一抖，肩身骤然塌了下去。

怒清的眉目瞬间舒展开了，他神色一定，起手拿过了阿济勒递来的弓箭。

只听“啪”的一响，箭矢正中额尔赫的刀背，那位三王子身形一滞，回过身，沉下了脸。

“去，上户科的库房，找黄册来。”怒清命令道。

有人把林慎从地上拖了起来，又有人带着他进了府署议事堂，章之懋已在亲卫的要求下，擡出了库房中那生灰的户籍簿。户科知事也跪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等林慎来查阅名单。

“林部堂不要想着用这样的方式蒙混过关，”怒清端坐在了主位上，他端起一盏新茶，嗅了嗅其中香气，继续道，“逆党残部约莫二十三人，其中有一人为女子，据说是明州菱湾中的卖唱歌伎，林部堂可清楚是谁？”

林慎跪在户科知事的身旁，看章之懋低头翻动黄册，他抿了抿双唇，沉了口气：“十八王所说的女子……应该是菱湾的李玉娘，她早年受过安仁书院的接济。”

怒清一点头，对阿济勒道：“上菱湾，抓李玉娘。”

随後，他又问：“除了李玉娘，林部堂所知的逆党残部还有谁？”

林慎接过了章之懋递来的一本黄册，扫了两眼，然後回答：“我并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姓名，只知是与安仁书院有关，书院学子曾筹银捐与官府，其中有个姓宁的教书先生出钱最多，先前在北俞面见过陛下。”

“陛下？”怒清看林慎。

林慎咬了咬牙，不得已改口道：“永昌皇帝。”

“姓宁的好查，章同知找到了吗？”怒清问道。

章之懋立刻回答：“找到了，正是吴贽的老师，名唤宁远。”

“去抓宁远。”怒清毫不拖泥带水。

于是，仅仅只消三刻钟，原本藏匿在城里的二十三位逆党残部已悉数落网，林慎跪在堂前回头，看到了这些被押进刑科地牢的“暴徒”。

李玉娘是个中年妇人，身上穿着一条桃红色的袄裙，头发却散着，脸上还印着几道红痕，明显被人羞辱过。

宁远年纪已经不小了，但腰板挺得笔直，当目光扫过林慎时，这人狠狠地低头啐了一口痰。

“把吴贽的老师带上堂来。”怒清说道。

不多时，亲卫压着宁远跪在了林慎身边。

这老头儿梗着脖子，大骂道：“鞑虏蛮子，茹毛饮血的怪物！今日你就算是杀老夫泄愤，老夫也绝不低头！”

“无妨，”怒清看了一眼挤在府署门外围观的百姓，不屑道，“如今你们的少司马已经归降，你就算是不低头，又能怎样？”

宁远身子一抖，不说话了。

怒清接着问：“吴贽狱中自裁，可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你们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