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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痴妄（第3页）

林慎轻咳了两下，垂着头回答：“好多了。”

而後，又是许久的寂静。

怒清一叹，到底还是先开了口，他道：“抱歉，昨夜是我毒发失控，伤到了你，我……”

“王爷，你……还好吗？”没等怒清说完，林慎便打断了他。

“我无事，额姆已来看过，她说……”怒清喉头一滞，不知是该坦白，还是该向林慎好好解释一番自己因他而起的欲望。

林慎看似并不在意，他下了床，扶着还有些虚软的双腿，准备起身：“让我看看你的後背。”

怒清瞬间绷紧了全身，他蓦地後退了两步，答道：“不必。”

林慎皱着眉看他：“是不是血线又延伸了？”

怒清站着没动。

“把衣裳脱了，让我看看。”林慎说着话，就要上手去解怒清领口的盘扣。

“云峡，你不懂昨夜我为何会那样对你吗？”怒清却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旋即侧身来到了屋外。

随着门闩落下，桌上烛影一晃，林慎站定了脚步。

“王爷，”他叫道，“我清楚这一切……是因‘血线之毒’，所以，我不会怨您。”

真的只是因“血线之毒”，所以才没有怨念的吗？

屋外，倚门而立的怒清眸光微动。

林慎又说：“昨夜还没来得及告诉王爷，我在藏经阁内找到了一本古籍，古籍所绘有一草药，误食之後的症状与王爷您……倒是有几分相像。”

林慎一顿：“古籍上言，此毒能激发人心底最深的欲望，以“血忏”之相惩戒极情纵欲者，因而被称之为……痴妄蛊。只是痴妄蛊并非剧毒不可解，我想，它应当与您身上的‘血线之毒’并不一样。”

“痴妄蛊……”怒清重复道。

一点不错，他对林慎的心，如何不是痴妄呢？

“王爷，”林慎贴在了门上，声音轻和，“既是因毒药所致，那我便不会怪罪王爷，人有七情六欲，总要有处纾解。”

怒清被这道声音勾得神魂出窍，可当他把手放在闩锁上准备开门时才反应过来，林慎何尝会这样对他讲话？自己不知何时又陷入了痴妄之中。

“痴妄”低唤：“王爷……”

靡靡之音宛如从云间宫阙传来的悠鸣，让怒清的大脑“嗡嗡”作响，他重重地喘着粗气，试图克制胸口那沸腾的欲望。

棋山观钟鸣悠扬，诵经之声远远响起，香火的味道飘飘渺渺而来。

怒清滑坐在地，一脸大汗，他眨了眨眼睛，隔着双眸间的水雾，看到了林慎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的面容。

在古老的跖部传说中，东金山的神女会将自己用过的薄纱赏赐给人间最勇猛的战士，当祂降临时，山间红似火的年息花会铺就成神女脚下的地毯，蜿蜒流淌的溪流会串成神女腕间的玛瑙，天上的明月也会随之坠落，成为映照神女面庞的铜镜。

而现在，怒清觉得林慎就是来自东金山的神女，他的薄纱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让眼前一切都如镜中花丶水中月般遥远丶虚幻。

“林慎……”一声叹息从耳边传来，钻透了怒清越沉越深的思绪。

他好像回到了东金山，来到了黑水河畔，他循着芦苇花和香蒲草的踪迹，一路闯进了大山的深处，在摇曳晃动的美人松下，怒清看到了一抹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影子。

“王爷……”这抹影子幽幽叫道。

在很多年前，在怒清还是关北雪原上的跖部少年时，那文禄留下的勃极烈曾为他遴选过几位美丽的未婚女子，作为来日的王妃人选。

隔着毛毡房内的纱帐，怒清不甚真切地看过几眼这些女子的面容——年轻丶淳朴，眼中含着对未来的期盼，就像那时的怒清一样。

但很快，这场锦瑟年华中的梦消失了，年轻的跖部子弟被族人逼着披上了甲胄，开始跟随兄长与大军向北跋涉。

“你生来不该拥有情与爱。”为他绑上第一枚“血佩”的大巫觋这样说道，“十八王子是上天赏赐给我跖部的战神，当天光近明，火焰熄灭时，上天便会收回赐予我族的礼物……怒清，你生来不该拥有情与爱。”

为什麽？

年轻的怒清不懂，他茫然无措地看向荣保保，看向宝音图雅，看向千里之外，自己母亲的坟冢。遥远的关北落下了鹅毛般的大雪，轻飘飘地覆盖住了那双仰头望天的眼睛。

但就在这时，一张柔软的嘴唇吻上了他冰凉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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