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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宫变（第1页）

第42章宫变

林慎起复那年，他的妹妹林稚女刚被许了人家，母亲说是岭城一户读书人，因沾了林慎的光，妹妹才能有这样一个好亲事。

林慎也见过一面自己的准妹夫，那男子生得还算清秀，为人和蔼，话不算多。

或许真是一门好亲事。

林慎走之前站在码头上，安慰哭哭啼啼的林稚女道：“若是丈夫待你不好，你便来京城找我。”

当时妹妹不过十四，婚期定在了第二年的十月，于这个从小长在父母亲身边的小丫头而言，嫁人当真是一件可怕的大事。

“哥哥，你现在就带我走吧！”林稚女哀求道。

林慎低着头，默然不语。

聘礼已堆在了林家那小小的院子中，一家几口，除了将做新妇的妹妹，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也对，林慎终于起复，稚女又许了个好人家，这不可谓不是双喜临门。

林慎知道，自己带不走妹妹，林慎也知道，这压根不是什麽双喜临门，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望着自己的妹妹流泪。

“哥哥，你是有学问的人，可否像那些女诸生一样，为我起一个学名？”待上船前，林稚女问道。

林慎认真地想了想，他答：“‘愔愔春雨，墨浅砚深’，若是阿妹喜欢‘愔’字，那就取为林愔吧。”

林愔……

如今林愔就站在他面前，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却神色镇定，目光淡然。

“林部堂还要说自己不认识吗？”福善嗤笑道。

林慎望着那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胸口好似被塞了一把正在不断搅动的刀，他痛不欲生丶苦不堪言，忽地低头，咳出了一口血。

“此女据说是在王允先府邸里找到的，我跖部子弟发现她时，她正端坐在书桌後写信，信的擡头就是‘吾兄云峡’。”福善笑盈盈道。

林慎在发抖。

“扎松手下亲卫称，这位林姑娘的丈夫于半年前投靠了我跖部一章京做笔帖式，她气不过，便逃出家门，一路往南投奔了两汉总兵王允先，并被王允先收为义妹。可惜，王允先率兵出征後顾头不顾腚，把自己的妹子留在了家里……林部堂，你说说，这叫什麽事儿？”福善呵呵乐道。

林慎又是一口血。

他能感觉得到，林愔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这个如今刚过摽梅之年的姑娘神态决然，全然不似几年前那个站在码头上垂泪怜怜的闺中女子。

怎会这样？

“怎会这样？”福善手一摊，兴叹道，“兄妹相见，本是高兴之事，为何都沉默不语？要知道，本王思念十八哥，却只能遥遥相望，你们在此重逢，却不执手言欢？”

这话说完，方才一言不发的林愔开口了，她答：“我与贰臣，无话可说。”

林慎肩背一颤，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福善佯装恍然大悟。

“也对，”他拊掌道，“也对，这位林姑娘自称自己婚後二年，识字读书，明白了事理，不屑与首鼠两端之人为伍，而林部堂……作为我十八哥的阶下幕僚，自然入不了林姑娘的法眼。”

林慎低着头，正在克制着睑眶中的泪水不要涌出。

福善却偏偏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擡起头，直视林愔的那张脸。

“林部堂，”十九王笑道，“你瞧瞧，你的好妹妹如今是什麽模样？”

林慎轻轻地“呜咽”了一声，终究控制不住地淌下了眼泪。

“你可知道，当初就是她给王允先出的主意，要刘碧假意献降，诱导我跖部昂邦章京深入敌营，最终不慎落入圈套的吗？”福善大声质问。

“不可能……”林慎喃喃道，“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林愔开了口，“哥哥，你的阿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身不由己的小丫头了，我和你一样，也读过书，识了字，只是你不曾目睹家中惨剧，所以才能委身于异族。”

林慎呼吸一滞，不由瞪大了眼睛。

福善笑了：“哦对了，本王方才忘了，忘了告知林部堂，你父母早在半年以前，扎松攻入汉南岭城时，就已经死在了我跖部子弟的刀枪下。你被俘後，战报送到了我十八哥的手中，他为了招抚你，压下了消息。”

林慎怔怔地望着林愔，忽然发觉自己的眼眶已逐渐干涩——他连泪也流不出了。

怒清难道骗了他？当初许他等江南一带安定，便赠他百金，送他回乡与家人团聚的诺言难道都是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