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幻影。
不是通过言语,画面,想象构建的,一个脱离现实,能满足完美想象的季存。
响爱着实实在在的季存,会呼吸,会生气,会发怒的季存,因而连他一个转笔的动作都值得被铭记;他送出的东西,说出口的关心,他看见的一切,喜欢的一切,又乃至厌恶的一切,都因他而有了独特的意义。
响看见了有关季存的一切,乃至爱着与他有关的一切。
残酷而炎热的盛夏过後再见,死後为季存祈福,就是他能作出的最沉重的承诺。
我在混沌中绝望地意识到:
原来被看见就是被爱的开始。
“你的意思是,”眼前的女人严肃地问:“这些都是你真正看到的,经历的一切?”
我无言地点点头。
几日前,我从一种溺水般的濒死感中重新苏醒。
醒来时头痛欲裂,眼皮重的无法睁开,每当我尝试睁眼时,就会传来尖锐的刺痛;我尝试起身,一阵强烈的眩晕与呕吐感就会涌起,我只得又栽回床上。朦胧中似乎有什麽人进来摆弄过我的身体,一阵耳鸣袭来,将我脑中搅得像团浆糊。我睡睡醒醒,终于在某日下午清醒。
护士推我到病房一旁的窗侧,让和煦的夕阳映照在我身上。
我迟钝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分不清如今的季节。夏?又或是冬?
“我什麽时候能出去?”
护士并不回答我的话,只是将我又望床边推了推。
苏醒後的我几乎不记得过去任何事,在药物的帮助下,记忆才渐渐清晰。或许那是帮助大脑活动的药物?我如此猜想。
在不知多久後,我被推到一个女人的办公桌前。
“季先生。”
女人和煦地问:“跟我说说,你过去的经历吧。”
我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从出生,父亲试图掐死我开始?又或是十多年前,我在一具腐烂的尸体旁独自活了很多天的事?我想我的记忆一定出错了,可我不知从哪时开始出错的;我不知道,但我或许该讲有关响的事,或者,至少从那天傍晚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
我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有什麽绷带整裹住我的指节,因而又放弃了。
女人见我不说话,并不催促,只是又为我倒了杯水。她将透明的一次性纸杯推至我眼前,示意我喝下。
我并没有理会,擡起眼时,忽然在她身後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明明是在陌生的医院办公室,我却在此见到一个久违的人。
响,他正站在窗边,略带悲悯又略带温柔地注视着我。
我喉间一动,没有叫他,在他类似鼓励的眼神中,将与他有关的记忆全盘托出。
我想我说得很混乱,眼前的女人记记停停,有时她会完全放下笔,有时又会皱起眉。在我说到在神社的经历,以至于我交换了寿命的事後,女人明显一动,将笔完全放下。
我知道她不会相信,可她相信与否,与我说出与否没有关联。
“你是说,”女人顿了顿:“你在朦胧中,到达了另一个世界,而在那里,你看见了许多未知的真相?”
“是。”
“包括一个叫,小林响的人,是吗?”
“是。”
“季先生,”女人停了一下,非常严肃地说:“你知道你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的事吗?”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响的方向,他依旧用那种安定的眼神看着我。
我望向女人的脸,觉得她似乎有些眼熟,可无论怎麽想也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
女人见状并不着急,探过身去似乎要寻找什麽。她的身体一动,我用馀光瞥见她胸前的名牌,上面清晰地写着:
精神科医师徐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