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有关她的事,旁人若要议论,定会三思再三思。
比如眼前一叠从罗刹宫搜出的信件。
那是陆离辛神志尚明晰时,于罗刹写下的书信。
如此信件,当然也寄往三清山,大多由三清道人截下,罗艽不曾闻见。
瞧着那些以“阿艽亲啓”,又以“陆离辛”的署名作结的书信,衆人面上色纷扰。
有揶揄,有戏谑,或大眼瞪小眼,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城外桃花……三重山,相思寄月……浮云飞絮,此情催心……念你……”
如此云云。
随意扫一眼书信内容,罗艽面色淡淡,却仿似恹极。
擡眼时,只似笑非笑地道,“陆离辛真当无聊得紧。”
衆人干巴巴笑几声,浅谈几道,竟说罗刹城主情根深种。
“——陆离辛无聊至极,你们这些人大抵也不遑多让啊?”
风仪高阁,一人站在青山苍翠间,随着风仪老掌门一道走来。
她身姿挺拔,水眸清澈,本是一副少年姣俏——可惜脸色臭得很。
叶青洲。
那时的青洲已过了风仪终试,将风仪门剑阁浮生逐一击败,便如彼时枯篁台上击碎十八浮屠阵的罗艽一般,成了九州少年天才,意气风发,前途无量。
世人称她是光风霁月长生剑,猜测她会成为风仪门中,下一任剑阁主人。
亦羡三清道者能教出如此高徒。不觉与长生。
而叶青洲身侧,唐掌门只一副病态愁容;与小辈站在一起时,颇有些病树模样。
“阿洲!”罗艽欣然站起身,与她打招呼。
叶青洲隐约挪开眼,不应。与风仪掌门低语几句,她朝衆人浅浅一揖。
还未入门,竟要告退。
罗艽的招呼声便落在风里,没人接下。
罗艽有些尴尬。
周围人转而谈论几句,或揣测她们师姐妹关系,或为罗艽抱不平。也有人说起风仪门萧墙之事,有关唐元悛与唐忆,连带几句叶青洲的作为。
然,那已是後话了。
只那次清谈毕,无为拦下罗艽,目光落在罗艽左手腕,意有所指道,“不知阁下的金缕衣……”
蛊毒一事,三清道人尚在为罗艽抑制。只是抑制,到底不是根除。
七七四十九天,七个轮回;倘若在最後关头仍寻不见根除的法子,那也是一死。
与漠江城一役,罗艽亦在求生。
不知是否那一剑让三清长了脸,这些日子,三清与罗艽的关系缓和不少。
三清承诺,会为她寻到解药。
陆离辛的蛊虫一道,师从前任漠江城城主,鬼母陆茕。而三清与鬼母曾有些同辈情谊。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无为却说,“三清道者应当也是晓得的……”
罗艽洗耳恭听。
“阁下天生剑骨,千年一遇。阁下师妹亦是难得天才。”无为道,“她的母亲——亦是罗来仙人的徒儿丶三清道者的师妹——便是一颗冰雪玲珑心。”
“……青洲的母亲?”罗艽讶然,不自觉喃喃。
仿似添了这层联系,一切都说得通了。
见她犹疑,无为诧异道:“您不知晓这层关系?”
罗艽摇了摇头,“以前听谁说过,记不太清,後来……就忘记了。”
她故作镇定,免得被人看笑话。
“所谓玲珑心,加在叶施主身上,便是……”无为顿了顿,又道,“于剑法或寻常,但于心法一道,有绝世之才。”
“或许蛊毒一事,她可帮你。金缕衣留给阁下的时间不多了。”
罗艽瞥他一眼:“大师想说什麽,不妨明示。我不喜欢与人打哑谜。”
无为尴尬一笑,便直截了当说道:“叶施主心下三寸血,或能祛毒。虽不致命,却也要损耗十年修为。”
“诚然,修道者千百年人生,区区十年,算不了什麽……”
——可青洲今岁才堪堪二十。
这秃驴知晓自己在说什麽吗?
罗艽面色已染上寒霜。
无为见状,立即道:“阁下应当会错意了。并非鼓励阁下如此行为。不过担心三清道者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