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露眨了眨眼,没敢接话,只安静地听着。
萨摩耶似乎察觉到气氛变了,乖乖地趴在她脚边,尾巴也不摇了。
“谨言其实不是我们第一个孩子。”贺母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她掰着手指算了起来,“他本来应该还会有个哥哥的,现在还在的话应该也三十出头了。”
贺父突然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像是被这话刺了下,却没打断。
贺母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眼神飘向窗外的夜色,像是透过黑暗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那孩子……打小就聪明的很,学说话学走路都比别人快。三四岁已经背古诗了。”
江露拍了拍贺母背安慰着,却不知道来说什麽话好让贺母心里好受一点。
“他刚七岁那年的夏天,在院里玩水,没看住,人就这麽没了。”
说到最後几个字,她的声音发颤,仰头让眼泪不掉出来。
听到这里,江露不由得心头一紧。
难怪他们对贺谨言的事格外上心……
难怪贺父就算要采用那些非人手段也要让贺谨言听话……
那不是控制,是把没来得及给另一个孩子的牵挂,一股脑全压在了贺谨言身上。
“那天之後,你叔叔三天没说话,再开口,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贺母吸了吸鼻子,声音渐渐稳了些,“他总说,是他自己没看好孩子,一切都是他的错。再後来有了谨言,他生怕再出一点岔子,捧在手上和宝贝一样。”
她转头看了眼贺父,对方依旧板着脸。
可江露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当时谨言学走路的时候,他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後头,生怕哪隔着碰着。上学的时候,又害怕出什麽意外,不是他接送就是一定要让家里的司机接送……”贺母苦笑着,没有把话说下去。
“我没有……”贺父终于闷声反驳,话没说完就咽了下去。
江露突然想起贺谨言说的父母的控制欲强的他喘不过气。
想起他无奈的眼神,想到他说的“他们总认为我还是那个孩子,一定要听他们的话”。
这看似严苛的背後,原来一直藏着这样一段沉甸甸的往事……
听到这里她心里五味掺杂,她觉得贺谨言的爸爸这样做有苦衷,虽然当初看到贺谨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的时候她很心疼,但是……
丧子之痛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贺父当然也不例外……
可贺谨言也是无辜的,他有时候也只是想要自由……
这要是换她,她也接受不了这麽强的控制欲。
可是这控制欲下又藏着这样一段往事。
在江露还在思绪中没回过神,贺母就拉起了她的手,真诚说道:“所以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不是看不上你,是真的,我们俩都怕了……我们怕你真的是为了钱,伤害到他……更怕抓不住他……”
江露摇摇头,“没事的阿姨,我理解你们。”她顿了顿,又问道:“那贺谨言知道这件事吗?”
“我们从来没和他说过,我这个做母亲的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个好妈妈,很少有和他沟通过。”
不等江露说话,贺母又说道:“我们不奢求谨言原谅我们,只是想,有时候能不能,你们俩回家吃个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贺母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接待室门外那盏新装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像是接触不良。
晚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在这寂静的屋里,声音格外清晰。
谁也没注意到,门外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有一道身影悄悄离开了安置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