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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忆（第1页）

第一章失忆

江雾如纱，漫过芦苇荡层层叠叠的碧浪，少年自混沌中苏醒时，右肩撕裂般的疼痛正随着炭火盆里噼啪爆裂的火星跳跃，他睫毛轻颤，望见茅草屋顶垂落的蛛网缀着晨露，被漏进来的天光映得如同碎钻闪烁。

"醒了？"

竹帘卷起清泠声响，逆光中走进的中年男子玄衣墨发，腰间悬着的青铜匕首随步伐轻晃，少年本能地摸向腰际，却触到柔软衾被，右肩伤口因这动作又洇出点点血色。

“想伤快点好就别乱动”男子压着他重新靠回了床上，将青瓷碗搁在竹几上，汤药腾起的热气氤氲了眉目。

少年警惕的看着他问:“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我叫萧烬，你可以叫我萧叔”他见少年迟迟未动，便将汤匙塞进谢昭云嘴里，“喝完这碗当归黄芪汤，给你换药”

苦涩药汁滑过食道，少年忍不住咳嗽起来，药汁溅湿了散乱的中衣。

萧烬甩来沾水的麻布：“擦擦，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若非我路过，你可能就变成鱼的吃食了”

萧烬让他侧过身去，拆开肩上的绷带，倒上药粉，又重新绑了新的绷带，开口问道:“你叫什麽名字？又怎麽会晕倒在河边”

少年想了想，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神色渐渐变得懵懂无措:“我好像……什麽都不记得了”

萧烬觉得有点不对劲，检查了一下他的脑袋，但是并没有发现伤痕，应当不是外伤，那麽只可能是他受伤前受了什麽刺激导致的失忆。

他突然想起来给这小崽子换衣服时，小崽子身上掉落了一块玉佩。

他从少年换下的衣服堆里找了找，拿起玉佩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谢昭云。

男人将玉佩递给他道:“你应当是失忆了，名字叫谢昭云，这是你的东西，自己保管好”说罢他便起身出去，“好生修养吧，我去给你弄点饭吃”

谢昭云握着这块青鸾衔枝玉佩，独自一人在房中思考，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房子布置的很简约，木质结构的小屋，坐落在一片竹林里。

屋外小院里，萧烬正熬煮着鱼片粥，鲜香味传进屋内让谢昭云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他虽然失忆了，但是脑子一直在飞速的运转着，他知道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而且潜意识告诉他，他必须要强壮自己，才能活下去。

这时候，萧烬端着粥走进屋放在了他的床边，“等粥凉了自己吃，别饿死了”说罢他又转身离去。

早在给他喂药时，谢昭云就注意到了萧烬虎口处的刀茧，他心下有了计量，便拿准时机在萧烬转身的那一刻从他身後拔出匕首刺向他，但比碗先落地的，是萧烬的动作。

只见萧烬头都不用回就躲开了他软绵绵的攻击，玄铁护腕在晨光里泛着冷芒，转身掐住他的脖子道阴狠道:“我第一次大发慈悲，你就要让我体会恩将仇报的滋味儿吗”

谢昭云感受到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自己却也不惧，反正他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咳咳，我……要习武，咳”他的脸因缺氧而渐渐涨红，声音也变得沙哑。

萧烬疑惑愣住，他显然是没想到谢昭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指节仍扣在他喉骨，手劲却松了松。

谢昭云努力挣开桎梏，捂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咳嗽，等缓过来後直直看着萧烬道:“教我怎麽杀人，或者……”他拾起地上的匕首，用刀尖抵住自己心口，“杀了我”

萧烬瞳孔颤了颤，少年苍白的脸在烛火中明灭，明知道自己失忆了却还是如此不屈，像是初露锋芒的小狼崽子，这倔强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好”萧烬突然低笑，用力扣住他的手腕，疼的谢昭云不得不松开手，任匕首掉落地上，“但是不吃饱怎麽能有力气杀人”

闻着地上洒落的粥的香味，谢昭云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响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浪费了一碗粮食，只能低声说:“对不起”

“知错就改，很好，出来自己吃，免得又摔碎我一个碗”萧烬先一步出门，好像除了刚才意味不明的笑，他便一直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

谢昭云跟着萧烬来到小院，桌上摆着重新盛好的鱼片粥和几样小菜，雪白鱼肉在奶汤中沉浮，缀着嫩黄姜丝与碧绿葱花，令人食指大动，他坐下後，有些拘谨地开始吃起来，这粥鲜香可口，没一会儿他就将一碗粥喝了个精光。

吃完饭後，萧烬便开口道:“你既已失忆，那便先在我这住下，等会儿去市集里买一些你需要的东西”

谢昭云这时候全然没了刚刚精明的样子，一脸懵懂，只会点头说好，不像狼崽子了，像只小兔子，不过是只会咬人的兔子，萧烬如是想。

萧烬看着这般模样的谢昭云，轻轻敲了敲他脑袋：“走吧，带你去市集转转”谢昭云眼睛亮闪闪的，紧紧跟在萧烬身後，攥着萧烬的衣角。

到了市集，那热闹的场景可把谢昭云给吸引住，失忆的他如同一张白纸，萧烬也就由着他这儿瞅瞅，那儿摸摸，一会儿被街边捏糖人的手艺吸引，伸长了脖子看，一会儿又对卖小玩意儿的摊子感兴趣，拿起个小拨浪鼓就摇得“咚咚”响，萧烬看着他那兴奋劲儿，只是默默跟着，任由他撒欢儿。

走着走着，谢昭云停在了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糖画，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萧烬，指着糖人道：“萧叔，我想要这个”，萧烬被他这小模样弄得没辙，铜钱落进陶碗发出几声脆响，萧烬已将糖画塞进他掌心："吃慢些，当心黏牙"

夕阳西下，市集里的人渐渐少了，萧烬提着大包小包，谢昭云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糖画，跟在萧烬身边。

两人慢悠悠地朝着竹林小院的方向走去，温暖的馀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少年悄悄的嘀咕着:“萧师父，烬师父，萧烬师父”，走在前方的身影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暮色吞没了那抹几不可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