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他?离开之际,凌浩宇让凌惊语试探试探,结果孩子对阵法一窍不通,丝毫不感兴趣,还觉得?很是无聊,听到一半就开始嗦着手指头,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还拉着凌惊语的手,说?舅舅,不玩这?个?,我们玩躲猫猫的游戏吧!
凌浩宇再次大失所望。
这?孩子没有阵法天赋。
那麽凌惊然和许修轩就不能在一起了。
凌惊然只剩元婴初期修为,回来後很容易就被凌惊语控制住了,在看见凌惊语拿出绝踪,想放入他?识海时,他?脸色煞白的跪在地上,头一个?一个?磕,双手合十,狼狈的丶卑微不堪的求凌惊语不要,他?说?他?不能忘记许修轩,也不能忘了孩子。
这?是他?的命,他?不能忘。
“大哥,求你……”他?说?:“修轩不在了,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孩子还小,秘境危险,我不能离开孩子。”
凌惊语当时是有些犹豫不决的。
他?虽疼凌惊然,却?也有些许妒忌这?个?天资卓越的弟弟,明明他?们一母同胞,为什麽差距却?那麽大?
任何人说?到他?们阵灵宗,想到的甚至提到的永远都是凌惊然,凌惊然的光辉衬得?他?豪不起眼,像阴地里杂草,得?不到注目。
现在这?个?被人吹捧丶夸赞的英才,像狗一样匍匐在他?的脚边,额上磕得?破了皮,泥土尘沙混着鲜血脏污的黏在上头,明明那麽狼狈,那麽卑微,可他?尝不到一丝一毫的快感。
诚然他?妒忌凌惊然的天赋,眼红他?得?到爹娘看重,但这?是他?亲手造就的,而且凌惊然是他?亲手带大的,他?一度视为儿子,那点?妒忌和疼惜比,其实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看着凌惊然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成?了这?副哀求模样,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只有满心疼痛。
凌浩宇却?叫他?快点?,说?这?是为了凌惊然好。
“许修轩不是良配,你弟识海受损,魂力有碍,无法再习阵法之术,可他?修为还在,终有一天会渡劫,可是飞升通道已?毁,他?一旦渡劫,得?不到指引离开我们修真界,那他?便无法成?神,你忍心看他?死?吗?他?明明有机会与天同寿,只要他?能生个?如他?一般的孩子出来,那麽构建出飞升通道,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往仙界,你忍心看着他?死?吗?”
凌惊语有些动?摇了。
凌浩宇再一记重锤:“惊语,你也得?为小峰考虑考虑。”
蛇一旦被捏住七寸,就动?弹不得?了。
凌志峰是凌惊语的七寸。
凌惊语想,他?的弟弟这?般天赋,确实不该留在修真界,他?的儿子也不应该被人喊废物,只要把?阵盘打进?凌惊然识海,他?的弟弟终有一天就能飞升,他?的儿子也便有享不尽的资源了。
他?都是为了他?们好。
于是,他?咬着後槽牙,不顾凌惊然声声哀求,也不再去看他?额上流淌着的殷红血液,更不敢去看一旁昏睡的幼童,颤着手,将阵盘打入凌惊然的识海。
阵盘溶入那一刻凌惊语致死?都忘不了。
凌惊然是高阶阵法师,这?阵盘一旦被打入识海,就再无回旋的馀地,他?也知道这?阵盘有何作用,被打入识海後他?会失去什麽,于是他?突然变得?痛苦及了。
大概是想不到凌惊语竟能那麽狠心。
凌惊然失望又愤恨的看着他?,紧接着,阵盘开始在他?识海扎根。
这?一过程就像被铁棍洞穿整个?肉身,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他?浑身冰冷,像是很痛,仿佛被看不见的东西撕咬着丶凌迟着,四肢百骸好似在承受着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忍受的痛苦,他?全身都抽搐了起来,在地上痛苦的来回翻滚,哀叫,像疯狗一样!
在阵法扎根完成?,即将啓动?之时,他?颤抖着身子,满脸绝望,眼中?溢满悲伤和不舍,朝着睡在一旁的许一凡爬了过去,他?大概是想最後再抱一次孩子,可他?虚脱得?抱不动?了,试了几次都没能把?孩子抱起来,只能双手哆哆嗦嗦抚着孩子的脸,然後深深的看着他?,拇指在他?脸上来回不停的摩挲,喉中?发?出一嘶哑浑浊的声音,字句微弱。
他?说?:“一凡,爹爹可能要走了,以後……不能再陪在你身边,我的一凡最乖了,你要……记得?爹爹,要好好在这?里等你爹,长大了,一定要做个?好人……你要……记得?爹爹……不要忘了爹爹……”
他?叮嘱完後,神色绝望而无助的往着洞外?望,仿佛是想在最後一刻,再看许修轩一眼,但可惜洞外?空空荡荡,没有许修轩,也没有任何一个?能救他?的人,外?面?只有呼呼的丶永不知疲惫的风声。
于是他?又转回头,看着许一凡,牵住他?稚嫩的小手,鲜血如蛛网一般,从他?脸上滑落,流下道道狰狞且没有规律的血痕。
肮脏疲惫的脸上,透着股死?灰之色。
他?脱力了,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在阵法缓缓运行的过程中?,他?嘴巴不停翕动?,双眼依旧看着许一凡。
凌惊语凑近了听,顿时心如刀割。
凌惊然喃喃低语,他?在叫他?的儿子,他?的道侣,一声又一声。
慢慢的,他?叫不出来了,双目开始变得?浑浊。
凌惊语知道,许一凡和许修轩,正在被抹除。
他?的弟弟,若是不出意外?,可能一辈子,再也不会想起这?两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了。
阵盘啓动?完成?,凌惊然便不在是凌惊然了。
许修轩从北湖九死?一生回来,凌惊然已?经不见大概是已?经跟随凌惊语离开,洞府内只剩许一凡一人。
彼时他?自己在洞里住了两个?月,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他?变了,以前若说?他?像个?受宠的小太子,白白净净,那麽如今,他?便是像路边讨乞的无人疼爱的孩儿,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手上丶脸上全是泥巴,脸颊甚至都凹陷下去,肤色也不在有独数孩童本有的白白嫩嫩,而是一片蜡黄。
许修轩回来的时候,他?正小心翼翼的趴在洞府边的地面?上,舔砥着水坑里黄色的浑浊的雨水。
那个?坑应该是妖兽踩出来的,有些凹陷,能贮存的雨水有限,又大雨方歇未久,因此坑里的水尚未变清,可他?大抵是太渴了,又或者?是太饿了,根本等不及,坑小雨水捧不上来,那就只能趴下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