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主要是哥嫂置办的,难得的是,林松恢复了几日的神志,帮忙处理了父母的身後事,在祠堂跪了几日,出殡时对着棺材磕了几个响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家里人本来以为他是好了,可见他又是那样了,不禁微微叹息。
又是几年,侄女林琴生了个男娃,侄子林墨的媳妇则生了个女娃,林松被领去看了两个孩子之後,像父母离去前那样,神志清晰了好久。
有多久呢,其实也就一个月吧,但比先前长多了,林家人高兴得不行,甚至想摆一场庆祝一番,林松给阻止了,他给两个娃娃操办了一份礼物,和哥嫂好好说了几天话,出门看了看如今生活的城镇,一月之後恢复原状。
後来的三十年林松都没有这样长久清醒的时候了,大哥比他年长五六岁,後来是嫂嫂先走的,走时林松也是清醒了几日,再後来大哥离世,林松也是如此。
林墨年纪也不小了,嫂嫂离世时就注意到他清醒的怪异,他到林松身旁问:“小叔叔,你痴傻一时,每回家里有人离去你才能有长久的清醒,这究竟是为何啊?好似你就是为了送走我们而存在的一样。”
“我不送你,我也不送琴琴,白发人不送黑发人。”琴琴是小侄女的小名,“我神志有缺,爹娘丶大哥大嫂却无怨无悔地照料了我丶护我安危,包括你们也是,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没有你们,那位修复我的神志就不会那麽顺利。。。。。。今日之後,你们不会再有痴傻的小叔,只是我要送的人都已送走,我也不会逗留太久。”
“你要去哪儿?”那位是谁,林墨不好奇,只疑惑小叔为何有离开家的心思,“这是你家,没什麽逗不逗留的,你想待到几时就几时。”
“可是有人在等我呀。”林松展颜道,“他又等了我七十多年啦。”
“谁啊?他在哪儿?”
林松指了指天上,侄儿问:“那人已经去了吗?”
“没呢。”林松直言道:“他是天上人,等了我快六百年啦。”
林墨没懂,但他想到爹娘给自己说起那位来过家中的女道士,对此事半信半疑,叮嘱林松不要瞎跑,继续处理父亲的身後事去了。
大哥的身後事林墨处理了三日,这三日太忙,到第三日稍微清闲一点儿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有几日没见着小叔了。
这个想法刚起,就有下人来报,说林松要见他和林琴,他感觉不安,立即让人去把林琴喊回家来,自己率先到了小叔房间。
林松半躺在床上,见他来了,就只是傻乐,和从前无异,林墨在床前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他就跟从前那样静静听着,等到林琴来了,林琴和他说了几件府中趣事,他才轻轻颔首。
之後他擡起手指,一下点在林墨额上,说:“顺遂安乐。”
一下点在林琴额上,说:“怨孽消除。”
顺遂平安或许只是一句祝愿,可怨孽消除倒是让林琴愣了愣神——其实她在婆家过得并不那麽顺利,婆婆出生贫寒,若非儿子有能力,一辈子可能也没法过上好日子,因此对名门贵女的怨气颇深,林琴嫁来後,她也不心疼这儿媳,偶尔羞辱刁难都是有的。
林琴从未同家里人说过这些难事,她总是报喜不报忧,小叔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她是一个字都没提过,可小叔居然知晓。。。。。。
没等林琴有疑,林松就分别拍拍他们的脑袋,轻笑着对他们说:“小叔走了。”
话毕,林松靠在床头,慢慢合上眼皮,呼吸也在同时停止,安详而去。
渡云知道这一天快来了,近十日他都没有去看宣如松,他独自一人将请帖写完再派送,给自己的嫁衣打理整齐,让织衣仙女专门给宣如松做的衣服也交给了玄武。
另外他还将青龙请来当司仪,青龙问他为何找自己,渡云直言说:“万悦都走了几十年了,你如今孤家寡人的,给我当司仪正好。”
青龙差点扭头就走。
玄武那边已经在仙界等着了,林松离世後,林府上方照下一道金光,引得衆人惊叹,不过半刻钟,金光消失,林府也传出林松离世的消息。
玄武等了一刻钟,终于等到了一些散碎的金光,他们像蝴蝶一样涌来,从脚往上填,填成一个人形——俨然是宣如松的身形。
宣如松还闭着眼,金光彻底将自己填充完成,他才缓缓擡起眼皮,看到眼前是玄武二人的时候,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
“别失望了。”宣赦一眼就看到他眼里的东西,抱着嫁衣匆匆跑到他面前,“渡云在准备呢。再有啊,第一眼看到爹娘不好吗?真是没心没肺!”
宣如松轻笑几声,先躲开了宣赦要给他穿衣服的动作,对着俩人正正经经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宣赦十分满意,宣桂应了一句“回来就好”,接着俩人就开始给宣如松换起了衣服。
宣如松看自己这一身红衣,实在没懂,问了几次“渡云在哪儿”,玄武都是说“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等自己彻底穿好红衣,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婚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推到了一个左右都是仙人的地方,身後玄武已经不见,而前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却戴着红盖头的人。
宣如松紧张了,呼吸跟着急促,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去,眼里都是这个盖着盖头的男子,完全没注意到已经坐在高堂之位的宣赦和宣桂。
走到这个身量比自己还高的人面前,宣如松先是想低头去看盖头底下的人,结果被人一拽——不给看。
他又想去掀盖头,又被用力拽开,拽他的青龙“啧”一声,说:“没拜堂掀盖头做什麽?!”
“我。。。。。。我。。。。。。”宣如松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我”了好几声,才道:“我不看看,哪知晓这究竟是不是渡云,我才回来,我不能给骗了,渡云要伤心的。”
受邀前来的人不禁大笑,宣如松听着羞,但真没敢胡乱就把这亲成了。
“心肝儿。”面前的人伸手抓住他,熟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真是我。”
宣如松听着他的声音,摸着他手掌中熟悉的纹路,当即面向青龙,几乎是用喊的:“快!我要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