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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口,医生满脸怒气地质问徐母:“患者去年就有过割腕记录,家属为什麽没有及时干预?”
徐母红着眼,没有言语。
去年徐可言嫁人之前,跟她软硬兼施说不想结婚,甚至还割过腕。
看那伤口不深,就流过几滴血,徐母知道,这只是她强迫自己同意的手段之一。
她知道徐可言不敢死,便比她更狠,直接站在天台上以死相逼:“你不嫁人,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逼死了我。”
徐可言只能妥协。
“什麽,这孩子竟然割过腕?”婆婆跟郭晓泽听到这话,都傻了眼。
徐母避开两人的视线:“割什麽腕啊,都是小伤,伤口又不深,血都没出几滴呢……”
没想到徐可言母亲这麽坏。
婆婆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午都很难看。趁徐母回家做饭时,偷偷对郭晓泽说:“这事结束了就赶紧离婚吧,这一家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奇葩,你那媒婆真是害惨了我们!”
病床上,徐可言脸色青灰地躺着,呼吸轻飘如絮。右手手腕被手铐锁在病床铁栏上,动弹不了。
病房门口,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正低声交谈,偶尔投来警惕的一瞥。
婆婆推门进去,看她都瘦脱了相,那模样可怜得很。
她叹口气,“今天我就准备跟晓泽回成都了。”
徐可言呆滞地挪动了一下眼珠子,没接话。
“丫头,你也是个苦命的,凡事想开点吧。”婆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以前我也是不想结婚,主要是怕生孩子,但咬一咬牙,这事儿不也就那麽过去了吗?人生没有什麽坎过不去。”
徐可言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那你这样活着有什麽意思。”
婆婆一愣,本不想接话。
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唠叨一句:“孩子啊,人这辈子活着本来就没什麽意思,能坚持下去,就是想看看这辈子到底会活成什麽样子。”
“……”
徐可言眸子里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镇定剂起了药效,她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眼皮子耷拉着,思绪更是无法集中。
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喙啄了啄窗户,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徐可言僵硬地擡头看去,只看见一个乌黑的小点。
一时竟然分不清,那边是窗外,还是她已经在窗外了。
不知道多久以後,徐母回来了,手里拿着保温桶,里面是她在家里熬好的小米粥。
“医生说你最近要吃清淡点,妈给你煮了点粥……”
徐可言慢慢转过头去,看她忙前忙後,一绺白头发从鬓角掉落。
记忆里的妈妈是年轻的,勇敢的,泼辣的,和面前这个有着皱纹,语气细若蚊蚋的女人不一样。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妈妈,我准备跟郭晓泽离婚。”
徐母一愣,没擡头,继而帮她把餐桌支起来,小声说了一句:“随你。”
“哦。”
她想说,为什麽不早点说这句随我。
为什麽要等一切伤害发生了才明白道理。
可她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了。
药效上头,她只觉得一阵晕眩,仿佛整个世界被诅咒。而她是被诅咒的一花一叶,永远擡不起枯萎的头去迎接朝阳。至此生命的轨迹绕过她,她被遗忘在了时间的间隙,凋谢在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