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初意闻言别过眼,手指欲盖弥彰地在眼皮上揉了几下。
“别擦!”叶泊筠急急伸手拦住他,指尖在快碰到他的手腕时又猛地刹住车,收了回去,干巴巴道,“我去拿眼药水。”
不怪叶泊筠会做如此想,祁初意在这种事上有过前科,最废寝忘食的那阵子经常把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被叶泊筠抓住说了几回也没听劝,叶泊筠别无他法,只好随身带着个眼药水,一发现就给他滴。
祁初意看他弯着腰在背包里翻找,脑子里又浮过他叮嘱安羽时认真又关切的模样。
叶泊筠一直是温柔的丶体贴的,对谁都如此。
可很多时候,祁初意宁愿他不要这麽体贴。
他既不能自私地让这份好独分给他一人,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动摇。
这是不对的,祁初意一遍遍提醒自己。
他拒绝了叶泊筠帮他滴的提议,一个人仰着头勉强挤了两滴眼药水进去,随後便躺在床上合眼假寐。
再度同床共枕,心境迥异。
叶泊筠眼睛闭了又睁,毫无睡意,终于忍不住问他:“小意,你在躲我吗?”
祁初意张了张口:“我没……”
“你有。”叶泊筠斩钉截铁,旋即又放缓了声音笑,“小意,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每一个字的尾音会拖得比平常长,像是在酝酿。”
祁初意不说话了。
他只是需要时间整理好情绪。
理智在告诉他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既不辜负关婉慈,也不用再因叶泊筠对安羽的好而波澜不定。
但是情之一字,最不受理智主宰,斩草除根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做到的事,他还没学会游刃有馀地退回朋友的姿态与叶泊筠相处,只能暂时通过逃避来缓解问题。
他不吭声,叶泊筠便当他默认,几番斟酌之後,开口的底气被削减了几分:“小意,在临霞市那晚,我……”
祁初意歪过头,借着幽暗的月光打量他漆黑深邃的眉眼,良久,他似是恍然,低声呢喃:“想起来了吗?”
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叶泊筠指的是那个混着酒味的吻。
叶泊筠没听清他的话,紧张地侧过耳:“什麽?”
祁初意淡声说:“那晚,什麽也没有发生,我忘了。”
“轰——”
雷电轰鸣,在叶泊筠脑内炸响,继而风雨倾泄,将他的所有念头冲刷得片瓦不留,唯馀空白。
他怔怔地盯着那张没什麽情绪起伏的面孔,先前组织了一肚子的话如烟云散得一干二净。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眨了下睁得酸涩的眼睛,再要开口时,祁初意翻过了身:“我困了,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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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祁初意经过一整晚的缓冲,心绪清晰了不少,早早就起来洗漱。
收拾东西时他在背包里瞥见了一袋巧克力和一个精美的盒子。
巧克力是何望昭买的,祁初意分了一些装在包里,馋了就拿来吃。
盒子里装的则是那枚他预备在最後一场演出结束後送出去的胸针。
现在想来,那些在制作的时候想过了千百遍的话大抵是没有说的机会了。
只是东西已经做好,留在他这里落灰反倒可惜。
他捏着盒子的边缘思来想去,决定将它当成一份普通礼物送出去。
于是当也泊筠踏出房门去退房时,祁初意叫住了他,把四方的盒子递过去:“毕业礼物,提前送你。”
一同递过去的还有那袋白巧克力,作为叶泊筠给他带宵夜的回礼:“这是我家那边特産的牌子,很好吃。”
昨晚那番不了了之的对话之後,叶泊筠的心情便一直处在灰败的边缘,现今被这个盒子这麽一塞,又隐隐有死灰复燃之势。
他愣愣地杵在门口,目光在祁初意脸上来回逡巡,仍是不敢相信:“给我的?你,你不生气了吗?”
祁初意送的时候短暂地坦荡了片刻,被这麽盯着反而又不好意思了,听到後半句话时又一头雾水,索性绕过他往外走,声如蚊呐:“我没有生气。”
在他们身後的走廊尽头,安羽隐在拐角里,细长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两道逐渐拉近的身影,浓浓的不甘几乎要从中溢出来。
许久,等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视线里,他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松开攥得紧紧的掌心。
那里边躺着一枚做工同样细致却稍显精简的竹节胸针——是那日在文创店看到後他特意绕回去买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