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冲咬牙道:“我去你的,和我一个屋舍的姜前辈她不够痛苦吗?她的师父死在内斗里,你们有谁管她呢?我不干了!我不干了!”
那个什麽鬼思危剑盟,是步琴漪抛出的诱饵,她会咬鈎,但不见得步琴漪就杀了她吃肉,指不定把她当个金鱼养起来,从此她过上了旱涝保收靠步琴漪投喂的好日子,那不是也不错吗?
整个小棚震了一震,羊骨头歪斜打中公仪蕊的手,薛冲趁机挣脱他的手。
店老板抱歉道:“房子地基不牢,是屋顶的积雪砸下来了。各位慢用啊。”
其馀几桌客人继续推杯换盏,有人喝得都大舌头了,酒醉之人吹牛胡说比他们这桌吵架的还大得多。
公仪蕊松开了她的手,眯眼冷笑道:“那麽你承认了,你使诈?随我上山,去向汪师兄道歉!”
薛冲暴怒:“汪填海就不是个东西,他几岁我几岁,他练了多少年我练了多少天,他存心要欺辱我,你的眼睛是怎麽长的,你一点都看不见吗?难道是因为你就是这样恃强凌弱,以大欺小?”
公仪蕊不理,历数她犯的错:“不敬师长,十板。比试耍诈,视严重程度而定,五十至百棍。与外来门派勾结,尚未断明,一旦证据确凿,杀无赦……”
薛冲道:“那喜欢师叔犯天都条例吗?”
公仪蕊震愕擡头:“不犯……但,什麽,我?”
原来公仪蕊不仅是人,有胃有嘴,还知道怕,还会退。
薛冲有样学样,站起身,自上而下俯视他:“现在不喜欢了,所以不犯。”
难堪的沉默後,公仪蕊道:“天都不禁止,所以可以。”
公仪蕊说完霍然站了起来,提剑结账就走,把薛冲和二郎扔在店里,薛冲坐在原地,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立刻就要追出去和他说个明白,可刚要站起身,大腿和胯骨竟全都动弹不得了,她被一股无形力量拦在了这家店,店门轰然关上。
柜台後的老板抛着公仪蕊结账的钱笑吟吟地走出来:“他说,他不禁止你喜欢他。”
老板把钱撒到桌面上,脸上三千衆生,扇子哗啦啦地在起舞的铜钱中打转,步琴漪的脸在扇子指向薛冲的那一刻定住,他拂开公仪蕊的碗:“听不懂表白的吗?那可怎麽办呢?”
薛冲环顾四周,听风楼诸位有的脱了画皮,有的在伸懒腰,除了李飘蓬王转絮铁胆铁肺,还有没见过的黑白双煞似的二人,皆鬼怪一般走到步琴漪身後。
这是到了人家老巢了!
她和公仪蕊说的话,全被人听见了。
薛冲惊怒之下,站起身来:“我要去追他!”
步琴漪支起一条腿:“好啊好啊,去追吧。下次见我,要花一千两黄金。”
薛冲扶着门:“我有钱。”
“你的意思,是谢家的钱?”步琴漪抖开扇子,拦住下半张脸,上半张脸眉眼弯弯。
薛冲汗毛倒数:“啥意思,你要把钱收回去?”
“那些钱一辈子都是你的。”步琴漪站起身,勾了个板凳甩到薛冲旁边,他示意她坐下:“你有钱,可我有烫伤药呀。”
那个莫名其妙的震动,原来是步琴漪动手脚。
步琴漪的头发编成松散的麻花辫,侧梳着,因其支腿在凳子上的动作,而悬空摇摆着,步琴漪把它拨到腿後,他笑了笑:“冲冲。”
“手给我看看。”
二郎小狗在步琴漪说话时,朝他狂吠。
薛冲伸出了手,步琴漪轻柔地给她上药:“他不是讨厌你,是讨厌我们给你出的招。是我们没想好,害你被讨厌了。”
薛冲冷冷道:“假惺惺。”
李飘蓬剑出鞘,步琴漪把他的剑按回去。
王转絮很委屈地耸肩:“可我们是真心要帮你!”
薛冲弱了下来:“我怎麽会怪你。”
“她只怪我一个。”步琴漪轻轻吹了吹她的指尖,“还好没伤得太厉害。”
他轻声道:“我不喜欢他抱我带上山的狗。”
二郎继续在他脚边狂吠,步琴漪很委屈:“没良心的小狗。这才几天啊?它忘记了,是我抱它上山的。”
薛冲的嘴唇动了动,联想到思危剑盟,再想想她在天都这一个多月,简直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有录名字籍册的那一刻是开心的。罪魁祸首,竟是她从前心心念念的人。
她实在太累了:“步琴漪。”
“嗯。”他很快答应了,专注温柔地注视她,她很失望,又很疲倦,道:“看来我就是没有在正道上超过鹤颉的命。你想怎麽帮我,又要怎麽利用我,都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