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单却示意她喝酒。温昭阳略微犹豫,便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寒单轻笑道:“我知道,你不是男儿身。什麽龙阳之好,都是编出来,吓我和刘兄的。”
原来是这个,寒单如此阴阳怪气,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世暴露了。温昭阳打了个嗝,脸上火红一片,她摇了摇头,否认道:“你别瞎说话,会害我在书院呆不下去的。”
“这书院也没什麽好的。不如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塞外草原,纵马飞扬,无拘无束。”寒单突然扣住了她的手,双眼紧紧盯着她道:“我一见你,就心生欢喜,起初,我以为你是男子,才会动不动便对你置气,没想到你是女扮男装……张兄,不,怀玉,方才我已想通了,无论明日结果如何,你随我走吧。”
“不,我哪里都不去,”温昭阳想要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回来,寒单却牢牢紧握不放,温昭阳酒气上头,便探身过去,对着他的手掌用力一咬,寒单撒开了手,看着手背上一排渗血的压印,噙着笑道:“伶牙利嘴。”
他转身拿出来一捆绳索,准备将其捆了,明日事毕,便带着人远遁边境。
温昭阳心道不好,转身外逃,此刻房门突然被拉开,刘世轩擡脚迈入,看着满脸透红,神色慌张的温昭阳,以及手握一捆粗绳,神情狰狞的寒单,愣了愣,脱口道:“你们干什麽?我才两日不在,你们玩得这麽花吗?”
“刘兄!你可回来了!你这两天跑哪里去了啊!”惊跳的心瞬间踏实了,温昭阳真情实感地焦急,不止为他,还为了他手上那个可能装着借金信的黑匣子。
刘世轩挠了挠头:“给个坏老头,使了些绊子。”
“然後呢?”温昭阳追问。
“明天等着看好戏吧!”刘世轩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着寒单,言带威胁道:“寒兄,你拿着绳索准备干嘛?若不是要欺负张兄?”
“我怎麽舍得欺负她。”寒单看了温昭阳一眼,默默放下绳索:“是她先发酒疯咬人,我怕她惹事才要将她捆一捆。”
刘世轩的目光落到他渗血的手背上,转身敲了温昭阳一个脑瓜崩:“寒兄好说话,你也不能这麽欺负人啊,瞧他的手,你是属狗的吗?”
寒单一脸威胁地看着她,大有她再敢乱说话,他就揭穿她女扮男装的意思。
温昭阳顺坡下驴,低头认错道:“对不起寒兄,是我喝多了,你别跟我计较。”
寒单冷哼一声。
刘世轩充作和事佬道:“好啦好啦,都是一个寝室的,低头不见擡头见的,这事就这麽算了吧!几日不见,我还蛮怀念我的小床的嘛!”他伸了个懒腰,彷佛两日没怎麽休息好,没骨头般将自己摔上了床榻。
两日前,就在他刚刚将言若海的把柄“友好”地送给沈沉钟後,没多久,便被人袭击,一个闷棍将他击中。醒来时,他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对面桌案後坐着玄甲军少帅,楚景晟那张只比他略微英俊一点点的帅脸,正看着桌案上一卷厚厚的族谱。
“刘世轩,刘家二房长子,十三岁时因病离世。”楚景晟擡起头,看着他笑道:“刘公子,您死而复生,怎麽也不改个名字再出来溜达呢?”
“嗨,天底下叫这名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是谁都能像楚大人这麽明察秋毫的。”刘世轩毫无意外,也没有否认,极为爽快地认下了自己的身世。
楚景晟点点头:“怪不得,刘家族长会将族中辛秘交给你保管了。换我也会如此。”他手指着桌案一侧的黑匣子:“聊聊?”
刘世轩扭了扭身子,示意身上的绳索:“有这麽聊的吗?”
楚景晟抽出腰间的匕首,随手扔了过去。匕首精准无误的落在刘世轩手边,恰好也是他双腿中间。刘世轩惊叫道:“楚世子,知道您刀法一绝,武功盖世,但是咱们解绳子也不能这麽着吧!万一刺到什麽不该刺到的地方,这算个什麽事?”
楚景晟道:“废话少说吧。这匣子里面的东西,我都看了,里面有刘家与太子殿下每年银钱往来的大额交易,包括且不限于杀人圈地,横霸水路等桩桩大罪。还有你暗中送给沈沉钟的言若海的那封借金信。我与三皇子可为你作保,只要你陈书上奏,名堂指认太子与言若海,我们便承诺保住你这条刘氏血脉,南境的盐业,虽收归朝堂,但仍由你管辖。如何?”
刘世轩摇头苦笑:“论情论理,我都该答应你,楚大人。这些作恶多端的信笺,我自看了之後,也是夜夜噩梦。可是偏偏,我是刘家人,他们欺我辱我赶我,我真是猪油蒙了心还想为他们报仇,偏偏我是刘家人,族长将我放逐江湖,却还将这些族中辛秘秘密保留给我。”
他叹了一口气:“谁叫我偏偏就是刘家人呢,沈沉钟他抄家灭族,连族内三岁小儿都不放过。换了你,你又如何?”
楚景晟抿了抿唇:“我虽不喜沈沉钟,但是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他做得没错。”
“是,他是没错,可我不能答应你,除非你与三皇子答应我,将沈沉钟抄家下狱,我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会帮你们扳倒太子与言若海。”
楚景晟低头轻笑:“容我提醒你,刘公子,你这条命攥在我手里,没有讨价还价的馀地。”
刘世轩浪荡地笑了笑,扬起脖子,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张开道:“那我就在这里,随你什麽时候来杀。楚世子,即便没有我,单凭这些信笺,你们早晚也能扳倒太子和言若海,可是你你们没有时间了,北境匈奴大练兵,倭国也是摩拳擦掌,准备合围边境。你们真的没有时间了,不是吗?我只要沈沉钟一条命而已。”
楚景晟冷漠道:“沈沉钟忠心为国,一心为民,他的命,岂是这些祸国蛀虫可以拿来交换的?刘公子如此顾惜血脉,不辨是非,看来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算我看走眼了,以为你将借金信送给沈沉钟,是个胸怀大义的汉子。你走吧。”
“走?”刘世轩愣了愣:“你们要放了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是,”刘世轩皱眉道:“你们不应该留下我,将我严刑拷打一番,在呈上这些证据时,将我也呈上去吗?”
楚景晟看了他一眼:“你既在十三岁时因病故去了,便是故去了,刘公子,以後还是改个名字吧!”
刘世轩沉默原地,看了他许久,突然道:“我答应你。我可以帮你们。”
“哦?”楚景晟挑了挑眉:“为何?”
“难不成只有你们才能做侠义之士?我刘世轩却不能?边境烽烟四起,我也有志报国!沈沉钟的命,我不要了!刘家的盐路经营管辖权我也不要,此事了後,我要做官!我要做个好官!我会一直一直盯着沈沉钟!如果他有一丝阴暗之心,我便将他绳之于法,抄家下狱!”
“好!”清脆地掌声自屏风後响起,一个清俊沉稳的年轻人自幕後而出:“我支持你。”
楚景晟含笑而立。
刘世轩愣道:“你是谁?”
“我姓李,家中排行老三。”年轻人微笑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