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当第八坛梨花白见底时,宫灯已染上夜露,谢昭云拎着半空的酒壶踉跄起身,织金蟒袍扫翻了一地残羹。
风皓瘫在朱漆柱下含糊嘟囔着什麽,腕间玄铁护甲深深嵌进柱身龙纹。
“殿下……”林青捧着醒酒汤欲言又止。
谢昭云摆摆手,任由夜风卷着残荷气息灌入肺腑。
御街两侧的石灯笼在雾霭中晕成团团暖黄,像极了北疆战场上飘摇的磷火。
谢昭云辞别同僚,带着贴身侍卫林青和两名护卫出了宫门,暮色四合,长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几盏孤灯在风中摇曳。
林青将马车牵来,轻轻拍了拍那匹毛色油亮的骏马,骏马似乎通了人性般乖乖地停在原地。
他伸出手小心地扶着微醺的谢昭云上车:“殿下,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吧,皇宫离皇子府还有些距离”
子夜梆声荡过御街时,青骢马车的鎏金铃在暗巷中碎作齑粉,五名黑衣客自檐角倒悬而下,剑锋淬着幽蓝寒芒。
利刃破空声乍起时,谢昭云本能地翻身滚出车厢,两道寒芒钉入他方才倚靠的锦垫,紫檀木瞬间被钉出一条裂痕。
林青的佩剑与三柄弯刀相击,火星溅在青石板缝里新生的苔藓上。
谢昭云反身避开当胸而来的一柄利刃,红袍翻飞在月下如花瓣绽开——这些杀手不似豢养的死士,倒像是…刻意留了生门。
“有刺客!保护殿下!”
五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刀光剑影间,谢昭云的护卫已有一人倒下,林青以一敌三,剑法凌厉,却仍被逼得连连後退。
谢昭云抽出腰间软剑,手腕一抖,剑身如灵蛇出洞,刺入一名刺客肩膀,那人闷哼一声,却不恋战,迅速後退。
更奇怪的是,其他刺客见状,竟也纷纷收手,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您没事吧?”林青紧张地检查谢昭云周身。
谢昭云摇头,突然感到右肩一阵刺痛,低头看去,衣袖已被划破一道口子,伤口不深,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剑上有毒”谢昭云皱眉,随即感到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马车才稳住身形,这次刺杀似曾相识——与月前皇家围猎时遇袭的方式几乎一模一样。
“又是谢申煜?”谢昭云扶住车辕都要气笑了,眼前宫灯渐化作重影,“这人怎麽专挑一种手段用?”
“属下这就带殿下去医馆!”,林青急得双目赤红,劈手夺过马车正欲扬鞭,却被自家主子染血的手按住。
“不必”谢昭云强忍眩晕,思绪却异常清晰,“夜色已深,普通医馆都没人了,去皇宫太医院又太远……”他忽然想起什麽,“去丞相府”
林青愕然:“喻相府上?可他……”
“他告病在家,府中必有良医”,谢昭云咬牙道,此时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快走,我撑不了多久了
林青见状,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马车在夜色中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车轮滚滚,扬起一片尘土。
谢昭云靠在车厢内,冷汗浸透了衣衫,毒素在体内蔓延,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