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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破家亡身(第1页)

第35章破家亡身

◎都是些乡下东西,凑数还行,哪里真用得上?◎

几个月後,清乡运动带来的影响初露端倪。老百姓日常生活中能买到的便宜走私品越来越少,有传闻说想要穿过政府的封锁就是死路一条。俞璇玑和联系人的沟通方式几乎每个月都要更换,她曾经担心被人跟踪,然而即便是李默群派来的司机,也并不严防死守地盯着她。

“不要着急,”联系人告诉她,“再等等!我们的军民都困难太久了,不在乎这一时……我觉得倒是李默群,应该等不了太久了。”

联系人运筹帷幄,李默群老谋深算。关于清乡运动的消息,开始在璇玑女士的沙龙里流传。

普通官员人家的女眷,能听说的不过是:清乡运动画了隔离区,内地土制的又便宜又结实的棉布运不进来了。棉布这东西,在时髦的小姐太太们看来实在上不得台面——都什麽时代了?谁不要穿个正经的丝绸或者欧洲的法兰绒?更何况还有又轻又薄的西洋纱!棉布看起来实在落伍。奈何,这东西用量大啊!哪怕是大小姐上学,也总有要和朋友们相约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时候。哪怕是钟鸣鼎食之家,一年四季难道不给下人们做齐好换洗的棉布衣服?家里家外的寻常日用不用棉布,难道还真的要用贵得要命的进口面料吗?偌大一个上海滩,到底是富贵人家吃穿用度大,还是勉强能买得起黑市土布的贫苦百姓人口衆多呢?归根结底,棉布这东西,和米粮盐糖一样,真正是家家都离不了的。

上海沦陷前後,棉纱工厂已经被日本人挤兑黄了一大半,连棉纱大王最後都扔了机器工厂,跑到重庆去了。现在上海滩能拿出来在明面上卖的,都是日本棉布,论质量不如土布结实,印染还不错,但价格贵得像抢钱……实际上,人家就是明刀明抢来抢钱的。

土布走私成风,黑市售量颇巨。黑市棉布里,国统区生産的也并不多,传统的纺织基地差不多都被日本人占了。绝大部分黑市布,其实都是根据地生産出来的。没错!不然你以为根据地靠什麽在各种包围丶三光丶剿匪的运动中维持了那麽多年?军民共同搞生産,难道生産棉布只是为了自己穿吗?当然要拿出去卖给国统区和沦陷区,换回各种根据地没有出産的紧缺物资。

李默群从棉布下手的决策,简直等同于写个帖子托俞璇玑带给组织:这是第一期分红,请笑纳,日後务必紧密合作,好处多多。

普通官员人家的女眷只需要回家把消息一说,家人自然会满市面搜寻黑市布——免得以後要用的时候,买不到,或者买不起啊!

不过,真正的达官显贵之家获得的消息又不同了。

俞璇玑在牌局上输了百十来块银元後,向椅背上懒洋洋一靠,伸手喊女佣:“去!把昨天拢好的银子拿几根出来绞了。”

女佣被吓得半死:“小姐,那是李先生交代要去筹棉纱的货款——都装箱了,两个时辰前刚贴了封条……”

“叫你去就去!回头补上!”俞璇玑毫不在意,一边抹着麻将牌一边嗤笑,“老家夥眼馋肚饱!那麽大一批货,反正也吃不下。哪里差这麽一点银子?”

一起抹牌的三个太太来头不小,中统行新上任的执行长张太太,汪僞组织部部长好不容易求娶到的继室梅太太,军事参议院副院长任太太,都是个顶个的精明人,听到“棉纱”两个字,连抹牌的速度都慢了几分。梅太太和任太太是专程陪丈夫来上海开会的。清乡运动影响的是整个沦陷区,其他城市即便不如上海商业发达,面临的形势也都大同小异。

梅太太年轻,比俞璇玑大不了几岁,说话也随便:“怎麽?你家老李囤了棉纱?”

“什麽棉纱?清乡要收缴物资,能有一半棉纱就不错了,其他还不是棉花棉料之类的!军部的拨款没下来,就是象征性的,也得补偿种地的丶做工的泥腿子一些吧?他正自己往外搭银子呢!”现在的俞璇玑吹起李默群来简直是毫不心虚。

“军部连拨款都不出?就能坐地收缴物资?”

俞璇玑似笑非笑地看着梅太太:“款子不到,哪里有物资上缴?清乡委员会不是得打头阵吗?难道没有钱,正事都不办了?梅太太可慎言啊,这要是传上去,不要说李先生那里不好做,就是汪先生都不好解释呢!”

“哎呀,哪能呢哪能呢!”梅太太转得也快,“我这不是家里原来开过纱厂吗?现在厂子合营了,可还是得进货出货啊!今年原料可真是难买,我听说日本厂都打算从南亚那边进料了呢!老李要是有富馀的,不如匀一些出来呀!货款都是真金白银!我家还能让你们吃了亏去?”

梅太太的娘家,也算是江南大户了。可惜晚清时家道中落,为了挽回颓势,就做起了生意。到现在,姑娘嫁出去做继室,一张口仍然是生意经。

“都是些乡下东西,凑数还行,哪里真用得上?”俞璇玑敲敲手里的牌,催着,“出牌出牌,赢了我那麽多,倒是让我吃一张啊!”

俞璇玑的上家是任太太,出牌速度越催越慢,胖乎乎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每颗牌都揉一遍,才慢慢举起一颗在空中晃了晃,笑眯眯道:“偏不喂给你!我算好牌了,这颗送给梅太太!”

俞璇玑按着任太太满手的珠宝戒指往桌上一压,牌面翻过来。她拍了下手掌:“算那麽精有什麽用?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若不是算得精明,谁能在这时候单单打一张俞璇玑等了半天的六条?她得意洋洋把牌拢到自己面前,停了停,望着几位太太一笑,“真不好意思,胡牌!”

“唉呀——”张太太叹起气来,“牌运可是跟着时运走的,这话一点没错!你一说要用老李的银子,这不是马上就开始赢我们的钱了吗?”

梅太太才不肯让俞璇玑含混过去,追着问:“管它是乡下东西还是凑数来的,如今能摸到的棉花才真是能生财的聚宝盆!俞小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家,梅部长一问三不管,前头留下来那四位千金的嫁妆,还不是得靠我一点点赚出来?我是个实在人,不说那些虚头八脑的!我出5万美金,随时有货随时匀给我,按行市价的一倍半,怎麽样?”

俞璇玑看大家都不抹牌了,只好丢开刚赢的银元,催女佣们拿茶点过来,从中挑了一块拿破仑蛋糕递给梅太太:“我虽不是生意人,却也知道现在外面的物价,那是一天一个样!梅太太出的这5万美金,要是跟着一天一个价地涨,怕是能买到的太少,工厂也开不了工不是?”

太太们都笑了。梅太太打得好算盘,以为照现价一倍半就能哄得俞璇玑应下来,也不想想李默群那是肯吃亏的人吗?俞璇玑说得也妙,生生给曲解成跟着行市的一倍半往上涨,倒叫梅太太红着脸不好接话了。

“照我说,便按照市价再翻个两番……梅太太要货,我就挑好的给你;张太太丶任太太想必也看不上这些乡下东西,我自作主张,回头总总今天桌上的输赢,照价送两位一份干股,货一出手,我便连本带利给两位送过去。这样可好?”三倍现价,这是李默群的底线。未来几个月里,黑市供应会被直接切断,日本厂的原料也还在海路上。沦陷区棉花棉纱的价格能翻出十倍往上。一应生意,稳赚不赔。

干股?不过是个诱饵,以十倍之利,不愁日後这些太太不把全部家身滚进来。

“那可真好!”太太们异口同声。连梅太太都赞不绝口:“果然该常来常往!若没有璇玑女士的沙龙,我那几个便宜女儿,还不知道要去哪个箱笼里扒拉嫁妆呢!”

女佣捧了新鲜的果盘进来,偷偷递了个眼色给俞璇玑。俞璇玑随意应付几句,就起身出来了。走上二楼,李默群的秘书迎过来,低声说:“刚刚一楼的侍应说,有个眼生的太太,在牌室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儿,像个偷听的样子。”

“认识吗?”有李默群的人坐镇,俞璇玑并不担心出事。

“原本不认识,问一问就清楚了。”秘书答得飞快,“是江万年的七姨太。”

“江万年……”俞璇玑只觉得这个名字略耳熟,认真回想一遍,发现此人应该就是那个曾经被自己和佐藤轮番盘剥的南洋商人江祥卿的父亲。“我听说他早就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情,安心养老了。”

“是,江万年不足惧,不过这个七姨太和江祥卿有几分私情。”

“那又如何?江祥卿不也是李先生的人?下次烦劳你派人把住牌室的门,省得有人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俞璇玑不以为意。

“江家并非李先生的人。我会安排人手,也会就此事请示李先生。这次只是知会俞小姐一声,免得您没有防备。”

俞璇玑颇为惊讶地瞟了秘书一眼,他却轻轻一躬,快步退下了。几天之後,俞璇玑翻开报纸,注意到一条夹在衆多花边新闻里的消息——“江氏父子香艳异闻录”。寥寥数语,言之凿凿,说江家之所以出现父谋子命,都是因为儿子-奸-淫-父亲的衆多姨太太,乃至生下孩子“不知其兄是其父,不知其父是其祖”等等一系列黄色故事。表面上看起来是江万年一怒之下失手打死了儿子和姨太太,仔细想来这桩奇案里处处都不大对劲儿。年纪那麽大的老人,真的能打死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吗?便是老人气力十足,为何进了警署反而“两股战战”,居然就被吓死了呢?

一个四处钻营,投奔日寇的商人家族,就这样被一桩不辨真僞的丑闻打倒。江祥卿当初求助于李默群的时候,大概也不会想到,这是一条破家亡身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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