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兴趣”两个字作答,便着手组建团队。
陆景馀报名信奥赛的消息传开了以後,原本冷清的信奥赛咨询处排起了长队。带队老师不得不提高门槛:“想抱学霸大腿的就算了啊,我们要的是真才实学!”
但向陆景馀递报名表的人还是很多,陆景馀都以“水平不够”拒绝了。
他的团队始终空缺着一个位置。可就算到最後,周辞也没有选他,而是选择加入一组连初赛都混不进去的队伍。
他像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目一样,试图找到靠近她的途径。却在听到她和聂臻说“陆景馀啊,他就是个傻逼男的,不值得你跟他较劲”时戛然而止。
他讨厌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更何况,骄傲如他,怎麽会暗恋一个不把他放眼里的人。
抽屉里再出现手工饼干时,被陆景馀扔进了垃圾桶。塑料包装撞击桶壁的声音很响,引得前排同学纷纷回头。陆景馀面无表情地坐下,却感觉胸腔里有什麽东西在隐隐作痛。
接连丢了几次以後,他的抽屉恢复了清净。
只是他的心底不知何时生出了一片潮湿的苔藓。它不开花,不结果,没有种子可寻,亦无根系可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蔓延着,连何时潜入都无从考证。
陆景馀试过无数方法想要根除它。有时他以为成功了,可一场梦醒之後,那些灰绿的痕迹又会从记忆的缝隙里重新渗出。他像是永远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明明能看清每一丝苔藓的纹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枯萎,复苏,一遍又一遍地周而复始。
于是,他也学习江澍那样,尝试起谈恋爱。
接触的人很多,几乎都是一种类型。陆景馀很快明白这是人性的缺点,越是得不到,才越是念念不忘。知晓这一点以後,陆景馀便停止了无意义的尝试。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陆景馀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刚接手医院事务那一年,某天他听到几个女同事叽叽喳喳议论着“白月光”,有胆大的还主动问了他有没有白月光。
他问了白月光是什麽意思,女同事解释说是很喜欢但又无法在一起的人,很多人的初恋,或者求而不得的对象就是他的白月光,总之就是特别美好的那种。
陆景馀眼前蓦地浮现出高二那年雨季,公告栏前潮湿的水汽。密密麻麻的分班名单上,他的目光像被什麽牵引着,等精准地捕捉到“周辞”两个字後,他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的瞬间,雨伞边缘擡起,那个名字的主人就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雨珠顺着她的马尾辫滚落,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漂亮得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原来小陆总也有白月光啊……”
他沉默的样子惹来感慨,陆景馀走开了。
回到办公室以後,他收到林持水发来的群聊截图。在一堆讨论他的无聊的八卦中,周辞那个兔子头像格外刺眼。
“谁会喜欢机器人啊。”
陆景馀直接关闭了对话框。
正当陆景馀以为自己完全不记得这个人时,无意间在一家私房菜的包厢门口,看到她在应酬,拿白酒当水喝。
“你看什麽呢?”林持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不周辞嘛!我们老同学,前段时间还托我找过你。”
林持水见她不要命地喝酒,生出几分愧意:“她一个女人,也是不容易。”
他说着看一眼陆景馀:“你有路子帮她找找肾源吗?听说她妈是肾衰竭,应该挺严重了。”
陆景馀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在那天以後格外留意这方面的信息,或许是不甘,或许是记仇……他派人去了解了周辞妈妈的情况,又让人联系了省内外的移植中心和各家医院。做完这一切,他让人放了消息出去。
隔了不到一个月,周辞出现在了他让人组织的慈善活动上。
事到如今,是谁在步步为营都变得不再重要。
……
周辞絮絮说了许久,见他还是毫无反应,情绪彻底崩溃。
她愤怒地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发出嘶吼般的哭喊:“到底要我怎麽样你才肯动手术!”
刺目的远光灯如利剑劈开雨帘,前方忽然出现一辆货车,正失控地朝他们冲来……
时间瞬间变得粘稠。
挡风玻璃上炸开的雨滴像慢镜头般飞溅,周辞扭过头,陆景馀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正对着她露出近乎绝望的惊慌。
“周辞!”
世界在巨响中天旋地转。
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周辞感到陆景馀整个身体如同盾牌般覆压过来。他的手掌死死护住她的後脑,身上熟悉的气味混着血腥味灌入她的鼻腔。
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周辞听见陆景馀胸腔里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心跳……“滴答”,“滴答”,翻转的世界里,有什麽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在周辞的眼皮上。
“周辞……”
最後的光影里,周辞看着陆景馀染血的手指仍固执地抓着她的安全带想要解开……
而他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在火光中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