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队长瞥了眼对面的老人,冷笑一声:“马家的事儿是吧?那以後你们家的事儿,大队上都不管了,成不成?”
见其他人变了脸色,金大队长哼一声:“得了,人家派出所给你们留着面子呢,悄悄调查,谁也不言语,还想怎麽着呀?非得这麽僵着就成了?小琴这丫头考出去了,不是你们能压得住的了,这回是闹到了油田派出所,下回呢?要是告到市里,告到省城,甚至告到京城去,你们想过没有?怎麽的,非得闹到京城去丢一回人,你们才肯安心?”
马家老爷子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背都佝偻了,浑浊的双眼不自觉看向一旁的中年人,不知道怎麽回答。
那中年人并不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刚才却也开过口,此时见老爹看过来了,忙道:“金大队长,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那啥,弟妹她死的不光彩,我们也是为了她和小琴好,才早早将棺材钉起来的,这事儿真不怪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既然。。。。。。既然警察都来了,那就查,我们受得住。”脸上并没有勉强,十分拿得住事儿的样子。
金大队长盯了那男人几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二军啊,还是你明事理。”
被叫做二军的男人尬笑两声,对着亲娘招招手,道:“娘,别哭了,让警察查,没事儿的,咱们什麽都没做,不怕。”
地上的马老太见二儿子冲她眨眼睛,知道挡不住了,只得站起身,狠狠剜了马小琴一眼,转身回到男人和儿子们身边。
蓝青山见人让开了,忙挥手对邵勇几人道:“把棺材擡进屋,守在门口,让谢永平带两个人进去验尸。看紧了,村里人不能靠近屋子。”
邵勇几人点点头,上前搬棺材。村里人堵着门口不让开,有几个大胆的,已经进了马家的院子,想跟过去。金大队长忙呵斥道:“都闲得慌是吧?地虽然少了,施肥可不能少,我看谁闲,就挑粪去,一亩地一亩地的施肥!”
说着眼神儿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瞬间让衆人失了声。金大队长这才重重地哼一声:“行了,都回去吧,警察验尸也是那麽好看的?要是耽误了警察办案,看我不把你们都送去蹲笆篱子。”
恩威并施的,三两句将衆人赶了回去。还有三五个顽固的,硬撑着不肯走,陶支书看了一眼,发话了:“不走是吧,刘家的,我记得你儿子就在向东那个队上,怎麽,要不要我跟向东说一声,照顾照顾你儿子啊?”
那刘家的妇人这才一甩手,气哼哼地往家走,其馀人见了,虽然不甘心,也都走了。这下马家四周终于安静了,姜楠松了一口气。刚才面对这麽多人没退缩,全凭一口气撑着。如今安全了,才有点儿後怕的感觉。周知行见状,赶紧道:“别怕,他们心虚,人又不多,不会怎麽样你的。”
姜满城也道:“就是,我和你娘都在的,就是打起来,也能护你周全,没事儿的。”
姜楠嘴硬道:“谁怕了,我就是吁一口气。走,去看看谢法医怎麽样了。”
能怎麽样,孙麦死了不到三天,如今这个天气,尸首保存完好,一看就知道怀孕了。寡妇怀孕,还被夫家这麽瞒着,想也知道事情不简单。蓝青山心里直往下沉,低声叮嘱:“别声张,回所里再讨论。就是那个报案的马小琴,也先别说实情。她年纪小,容易冲动。等查出来是谁的孩子再说。”
见衆人点头,蓝青山又问道:“确认是自杀吗?”
“除了脖子上的勒痕,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谢永平面无表情道,“判断自杀的话,还需要看看遇害的地点,有没有其他人的痕迹等,这些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行。”蓝青山点头,“没其他迹象就成。走,去问问自杀地点在什麽地方。”
衆人这才去问马家人,知道是在柴房上吊自杀的,衆人又涌向柴房。说是柴房,其实就是孙麦的家,这个苦命的女人,自十六岁嫁到马家,过了不到半年有男人的日子,之後怀孕,男人却死了。娘家不要她,只得呆在婆家,出卖苦力,做牛做马。不仅整日干活儿,还要住在唯一的土胚柴房里。
姜楠心里沉甸甸的,深吸口气,才迈步进入柴房。柴房很小,不到十平米大,一半儿都是堆得高高的柴火,只在一个角落,铺着柴草和床铺,竟是连炕都没有。东北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一年年的,孙麦和马小琴母女是怎麽熬过来的。
周知行瞥了眼姜楠,叹口气,低声道:“你要是每次都这麽感情用事,可就查不了案子了。”
姜楠明白周知行是为她好,警察办案,形形色色的人都会遇到,自然会有利用人的同情心,让办案的警察心软从而逃脱法律的制裁的。想到这里,姜楠点点头:“我知道,你先查,我调整一会儿就去。放心,我不会感情用事的。”
周知行点点头,姜楠虽然同情心泛滥,可也不是个滥好人,知道什麽人该同情,什麽人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衆位警察在柴房里一通忙活,蓝青山也细致地看了看,心内清楚,孙麦应该是自杀。自杀的原因,跟孩子的父亲有关,更跟马小琴有关。她是不想事情爆出来,让女儿下半辈子难做人。她死了,事情也就了了。她了解马家人,知道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事情隐瞒下来,小琴就能继续做工人,将来嫁一个好人,过上好日子。
姜楠第一次觉得,系统还有漏洞,她在心内道:“为什麽死人的秘密看不到?”
【宿主,我们的科学家们正在研究这方面的技术呢,不过2。0是看不到了,估计3。0可以。】
姜楠吐槽:“你直接说,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不就得了呗。”
【嘿嘿,宿主,系统在一个宿主体内只能升级一次,这是系统的规定,我想徇私也不成的。】
两人拌着嘴,蓝青山开口道:“行了,看清楚就回去讨论案情。孙麦的尸首擡走,结案前不能埋人。”
衆人答应了一声,和马家人又交涉了几句,这才离开。幸亏来的时候开了挎斗摩托,虽然带个棺材有些出格,可也不是不能带,只不过要慢些罢了。等回到派出所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这一路的回头率啊,不说百分百吧,百分之二百都是低的。那些回过头的,接二连三地一次次回头看,硬生生拉高了数据。
等终于坐到了办公室,蓝青山才看向衆人,道:“大家都猜出来了吧?我也不说什麽了,快下班了,大家早些去医院问问。邵勇,你带人去职工医院查药品购买记录,特别是安眠药之类的药品,看看有没有马家人买。”
说着又看向周知行,道:“再去杨家洼那里的胡同和梨花巷的蜈婆那里,都走一趟,两人都有迷汗药卖,问问都有谁买过这玩意儿。”
他严厉地看向衆人:“这属于□□,孙麦都因着这个自杀了,一尸两命,大家一定要慎重。”
说着擡起手,看了看表,道:“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三分,八点回来再开一次回,好了,行动!”
衆人起立,齐刷刷道:“是。”
随着声音落下,衆人很快四散开,各自行动。姜楠和周知行带领六组其他人,先去了杨家洼。老中医刚开始还不肯承认有蒙汗药卖,直到周知行动了真格的,连手铐都晾出来了,老头子这才知道怕了,哆嗦着嘴唇道:“那什麽,蒙汗药。。。。。。有,不过我卖的可严了,真的,知道暗号的我才卖,不知道的就算再有钱,我都不卖的。”
说着,像是急于证明自己一般,他先是咚咚咚敲了三下炕沿,又急急地敲了五下,最後缓缓地又敲了两下,这才道:“你们看,我这暗号是早就定好的,只有熟人才知道,其他不知道暗号就找过来的,我是怎麽都不会卖的。真的,可严格了。”说完,还舔着脸赔笑。
周知行仍冷着脸,厉声道:“行了,谁问你暗号了,我问的是最近一年都有谁买过这东西?你都认不认识,男的还是女的?”
老头子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警察看不见:“不认识。真的,不认识。我就是一个卖药的,不是谁都认识的。我想想哈,最近一年就三个人来买这东西,一个老婆子,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还有一个老头子,再没别人了。”
周知行:“你有没有问过他们为什麽买药?”
老头子苦着脸摊手道:“这。。。。。。我就是个卖药的,哪儿会问那麽多。”见周知行的脸更冷了,忙补充道:“以後一定问。。。。。。不,呸。”
说着还扇了自己的嘴,举双手保证道:“没有以後了,真的,我再也不卖这种药了,再卖你们就抓我。”
周知行这才瞥了老头子一眼:“说说这三个人的长相。”
老头子心内松一口气,回忆起这三人的长相来。那老婆子听着不像是马老太,中年女人和老年男人也不像见过的马家人,衆人皱着眉,知道药可能并没在这里买。
周知行唰唰唰写着笔录,良久,冷声道:“带回派出所。”
老头子一听急了,扒着门框不撒手:“凭什麽,我。。。。。。我什麽也没做,我不去。哎呦,我病了,心脏病,我要看医生,我头疼。。。。。。”说着又一手捂头,嘴里不停地叫唤。
姜楠默默望天,你说拿这种人怎麽办。去了派出所,他能当场翻供。年纪也大了,看着都六十多的人了,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会儿说这里疼,一会儿又说那里不舒服的,就是关进看守所也是个麻烦,净折腾人了。
周知行却不退缩,低声警告道:“派出所离医院近,不怕你生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