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身子抖了抖,良久才重新找回了声音,道:“真的,我没说谎。那边做这些事儿都不用偷偷摸摸的,实在是去一次太不容易了。没有大路,都是山间的小路,沟沟壑壑的,得爬过三座山才能到,革委会都没人去查的。”
姜楠:“这些都是卫钢走之前给你说的?”
大姐摇摇头:“不是,他没跟我说。是走之前,跟我男人丶还有其他几个人一起聊天的时候提起的,我听了一耳朵。”
姜楠:“这个卫钢是做什麽工作的?”
大姐有些为难,见姜楠又要板起脸,这才嗫嚅道:“那啥,就是卖货的呗。他们老家虽然偏,但。。。。。。”
她瞄了眼两个孩子,闭嘴不说话了。姜楠会意,这是怕孩子的嘴不严,再传出去是她说的。
姜楠蹲下身,对小虎和小芒道:“小虎,小芒,谢谢你们,你们今儿可是帮了大忙了。现在没事儿了,你们先回去吧,姐姐有事儿再找你们,好不好?”
小虎和小女孩儿早就想走了,闻言牵着手嗖一声跑远了。
大姐这才重新开口:“那啥,连山大队能搞来肉!卫钢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回去一次,晚上偷偷背回来一头杀好的猪。黑市儿里的猪肉都是卫钢提供的。”
原来如此,这是利用地理优势,偷偷搞起了养殖场。三人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离开货街。回国营饭店的路上,姜楠道:“王队,你看咱们什麽时候去一趟连山大队?”
王队长沉吟道:“那边偏,人更抱团。这样,下午我去派出所跟所长说一声,要是去的话,能去的咱们都带上。人越多,出事儿的可能性越小。”
说着话,三人在派出所分开,王队长去申请行动,姜楠和周知行没事做,信步逛起了公社。此时,南北方的差距还不是很大,建筑都差不多。不过宿省的水果特别多,像是山竹丶荔枝等,都到了成熟的季节,供销社都有卖的。
现实生活里第一次见到这些水果,两人都不是吝啬的性子,看到新鲜的都买了些,不知不觉就买多了。拎着满手的水果,姜楠失笑,午饭都不用吃了,只吃果子就能饱腹。
溜达了大半天,傍晚才重新回到招待所,没想到王队长已经等在大厅了。见两人回来,王队长起身笑道:“玩的可开心?”
两人笑着没说话,王队长也不以为意,说了派出所的决定:“明儿所里会去十三个民警,你俩也穿上警服,咱们一起过去。”
姜楠争取道:“王队,我们穿着便服,更方便询问。。。。。。”
王队长摇摇头:“不行,你不了解情况。这边的山民排外,对警察可能还客气些,你俩要是不穿警服,没人会搭理你们的。”
姜楠不说话了,本地人更了解本地的情况,王队长既然这麽说,她也不矫情了。
见两人听劝,王队长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姜楠和周知行对视一眼,突然有一种感觉,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翌日一早,两人换上警服,在国营饭店买了俩包子,一边啃一边去派出所,到的时候刚好七点。仍是王队长带队,他边走边介绍:“先坐公交去那边的酸李公社,之後再步行去连山大队。差不多晚上才能到,咱们至少得在那里过一夜。”
他低声道:“我申请了一把配枪,别怕。”说着,安抚性地看了两人一眼,还拍了拍周知行的肩膀。
姜楠咽了咽唾沫,试着问道:“王队,这个连山大队,是有什麽不妥当?”
王队脸色有些沉重,良久才道:“都是解放前的事儿了,连山大队那时候还叫连山村,据说那边的风气是这样的,只养男娃,女婴一律溺死。等男娃长大了,去外面买媳妇儿回来,媳妇儿再生男娃,一代代就是这麽过来的。解放後改了许多,这麽多年都没听过这样的事儿了。不过这次的事儿。。。。。。”
他幽幽的道:“卫钢今年三十六了,未婚。”
姜楠听明白了,这次的事儿不排除卫钢见色起意,干起了老营生。毕竟卫钢是派出所的老熟人了,因着营生不光彩,蹲过两次笆篱子,至今还没娶妻。要是真的是卫钢做的,按照农村排外的习气,要想把贺玲带出来,真的要打一场硬仗。
姜楠一路沉默着,公交车颠簸了两个小时,皆一言不发。等感到劳累时,才发现她在爬山,周围山石林立,山路陡峭,定睛一看,前方正是一截树枝,被一只有力的手挑到高处。
她擡头看向周知行,周知行笑了,伸出另一手拉住她,道:“回过神儿了?没事儿,一定能找到贺玲的。”
他压低声音,几乎用气音道:“你有系统呢,怕什麽?大不了咱们买副药,把那些人都药倒,不信带不出贺玲!”
姜楠嗯嗯嗯地点头,终于重新笑了起来。
见人终于元神归位,王队长哈哈的大笑:“你个小姜同志,一路发的什麽呆。要不是你家周同志谨慎,眼睛非得被树枝子戳到不可。”
姜楠松开周知行的手,挠挠头道:“王队,我不会发呆了,嘿嘿,咱们走。”
其馀人见状,都笑起来,想调侃两人几句的,又因着姜楠是个女的,不好开口。不过气氛却轻松许多,十五人边走边互相介绍,叽叽喳喳的,有说有笑,爬山都不觉得辛苦了。
爬过第一座山後,已经是晌午了,衆人在一处缓坡停下,啃了点儿馒头,又埋头爬山,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连山大队。
大队在一座群山环绕的山谷里,远远望去,一片翠绿,田地四四方方的,规划的十分齐整。泥瓦房掩映在山林中,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从冉冉升起的炊烟看,大队的人家不多,只二十多户。
王队长指着一处最大的房子道:“去那里问问。”说着,率先走在前面。
能偷偷办养殖场,大队的队长和支书肯定知情,甚至是最大的受益者。那房子最大的,不是大队长家,就是支书家了。衆人没有异议,很快到了门前,敲起门来。
开门的是个留着鼻涕的男孩儿,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见到这麽多警察还愣住了,不过很快高兴起来,一边拍手一边叫:“警察叔叔,你们是来招我当警察的,是不是?每次玩儿警察捉小偷,我都当警察,真的,我可会当警察了。”
声音很快吸引来了男主人,四十岁左右的健壮男子,大夏天在家光着膀子,见到警察眼神儿暗了暗,冲着男孩摆手,道:“牛娃子,进去,我有事儿跟警察说。”
牛娃子撇嘴:“爹,警察是来找我的。”
男子一瞪眼,牛娃子缩了缩肩膀,很快低着头跑开了。男人将衆警察让进了院子里,院子正中正好有一对儿石桌石椅,他边让座边喊:“玲花,搬几把椅子出来。”
等都坐下,已经是几分钟之後的事儿了。姜楠特意观察那个叫玲花的女人,见她一直低着头,脸上却没有瑟缩惧怕的神情,不像是被拐卖的。姜楠收回心神,听着王队和男主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