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双探(2)
“你怎麽知道他死了?”潘阳站在侯逸天的尸体旁,突然擡头问袁晴。这个问题在一个小时前袁晴也问过无名。当袁晴听到无名说“他死了”,她感到震惊的同时用心存侥幸的口吻问:“你怎麽知道他死了?”“他那个样子就是死了,他倒在密闭的厨房里,胸口没有起伏,我趴在他胸前听了一小会儿,没有心跳声,厨房里有一股很浓的臭鸡蛋味,我怀疑是燃气泄漏。”闻言,袁晴立刻趴到侯逸天家门缝上闻。燃气的主要成分是甲烷,甲烷本身无色无味,但为了安全起见,民用燃气里会强制添加臭味剂,如硫醇类化合物,以便在泄漏时能被人类嗅觉轻易察觉,所以如果燃气泄漏会有类似臭鸡蛋的气味。无名见状,说道:“他厨房间的门关着,那门的密封性很好,客厅里的气味还没有那麽大,你在门缝下可能闻不到。”“闻不到也要闻,不然我怎麽确定他死了,怎麽报案,难道告诉别人因为我有一个外挂的灵魂,他帮我发现了尸体?”无名这才明白,原来袁晴在找一个发现尸体的合理理由。闻了一会儿,袁晴确实没有闻到太重的臭鸡蛋味。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是破门进去,即刻成为报案人;二是等待,等到气味蔓延出来又或者等到医院那边发现侯逸天今天没去上班丶打电话又联系不到他,换句话说等其他人报案。可是燃气泄漏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会引发爆炸。袁晴思虑三秒,选择了前者。她嘀咕一句“管不了这麽多了”拿起手机给侯逸天打了三次电话,然後回家拿了一个工具盒丶一双一次性PVC手套和鞋套。她对着侯逸天的家门录了一个撬锁前的说明视频,并拍下门锁的清晰照片,做完这些,她拿起一根金属丝伸进门锁。袁晴的指尖在锁芯里灵巧地拨弄着,金属碰撞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这手艺还是公安大学时跟後勤处老张偷学的——当年听说刑侦系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不会撬锁的警察就像没带枪的士兵。她为此啃了半个月的《机械锁具原理》,还拿宿舍衣柜练手,气得室友差点报警。“你怎麽会这个?”无名很是惊讶。“我会的多了…
“你怎麽知道他死了?”潘阳站在侯逸天的尸体旁,突然擡头问袁晴。
这个问题在一个小时前袁晴也问过无名。
当袁晴听到无名说“他死了”,她感到震惊的同时用心存侥幸的口吻问:“你怎麽知道他死了?”
“他那个样子就是死了,他倒在密闭的厨房里,胸口没有起伏,我趴在他胸前听了一小会儿,没有心跳声,厨房里有一股很浓的臭鸡蛋味,我怀疑是燃气泄漏。”
闻言,袁晴立刻趴到侯逸天家门缝上闻。燃气的主要成分是甲烷,甲烷本身无色无味,但为了安全起见,民用燃气里会强制添加臭味剂,如硫醇类化合物,以便在泄漏时能被人类嗅觉轻易察觉,所以如果燃气泄漏会有类似臭鸡蛋的气味。
无名见状,说道:“他厨房间的门关着,那门的密封性很好,客厅里的气味还没有那麽大,你在门缝下可能闻不到。”
“闻不到也要闻,不然我怎麽确定他死了,怎麽报案,难道告诉别人因为我有一个外挂的灵魂,他帮我发现了尸体?”
无名这才明白,原来袁晴在找一个发现尸体的合理理由。
闻了一会儿,袁晴确实没有闻到太重的臭鸡蛋味。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是破门进去,即刻成为报案人;二是等待,等到气味蔓延出来又或者等到医院那边发现侯逸天今天没去上班丶打电话又联系不到他,换句话说等其他人报案。可是燃气泄漏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会引发爆炸。
袁晴思虑三秒,选择了前者。她嘀咕一句“管不了这麽多了”拿起手机给侯逸天打了三次电话,然後回家拿了一个工具盒丶一双一次性PVC手套和鞋套。她对着侯逸天的家门录了一个撬锁前的说明视频,并拍下门锁的清晰照片,做完这些,她拿起一根金属丝伸进门锁。
袁晴的指尖在锁芯里灵巧地拨弄着,金属碰撞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这手艺还是公安大学时跟後勤处老张偷学的——当年听说刑侦系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不会撬锁的警察就像没带枪的士兵。她为此啃了半个月的《机械锁具原理》,还拿宿舍衣柜练手,气得室友差点报警。
“你怎麽会这个?”无名很是惊讶。
“我会的多了去了。”袁晴刚说完,锁舌“咔嗒”回缩,她回头看了眼无名,放下工具,带上一次性PVC手套和鞋套,推门进去。
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扑面而来,像无形的拳头砸在鼻腔里。袁晴屏住呼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厨房,手腕一拧关掉燃气阀门,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千百遍。窗框被暴力推开的声响惊飞了楼下的麻雀,穿堂风卷着窗帘翻涌,搅动着室内凝滞的死亡气息。
直到新鲜空气灌满房间,她才走向那个角落。侯逸天的尸体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蜷缩着,像是睡着後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像一只被丢弃的破旧玩偶。袁晴的指尖悬停在他颈动脉上方一厘米处,最终没有落下。有些确认,一次目光的交错就足够了。
那件昨天还洁白挺括的T恤,如今皱巴巴地黏在他的身上,领口处浸着暗黄的汗渍。他的脸庞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尤其是微微张开的嘴唇,如同枯萎的紫罗兰。指甲盖下的乌青像是渗进去的墨汁,怎麽擦都擦不掉。
袁晴的视线被那些细小的红点抓住——他眼球上布满的血丝,像极了冬天玻璃上的冰裂纹。尸斑在皮肤上蔓延成诡异的图案,像是某种来自阴间的抽象画。最刺鼻的是那股混合着排泄物的腐酸味,无情地提醒着生命最後时刻的狼狈。
人在死的时候,真是毫无尊严。
侯逸天的大腿旁散落着医疗垃圾——一根使用过的注射器,针尖还凝着一滴透明液体,旁边滚着两个空的咪达唑仑安瓿瓶,玻璃瓶身在瓷砖上闪着冷光。袁晴蹲下身,仔细查看死者僵硬的手臂,在内侧肘窝处发现了一个较为新鲜的针孔,周围泛着淡淡的青晕,像被蚊虫叮咬後的痕迹。
泪水悄然从袁晴的眼角滑落,她用手臂擦去,然後走到外面通风处给潘阳打去电话。
一个小时後,潘阳带着技术队和四大队其他人员抵达。
潘阳快速了解现场情况後和法医一起检查尸体,根据尸斑扩散和尸僵程度,法医初步推断侯逸天死于昨晚七点到九点之间——这正好是四大队在聚餐庆功的时候,死亡原因是窒息。甲烷本身无毒,但会置换密闭空间内的氧气,导致吸入者因缺氧窒息。当氧气浓度小于百分之十时,五分钟内即可致人昏迷,持续缺氧十分钟以上可致死。
这时,潘阳突然擡头看向袁晴,问出了一个小时前袁晴问过无名的话:“你怎麽知道他死了?”
袁晴快速说明她事先编好的解释:她声称早上出门时去敲了侯逸天家的门,但无人应门,她谎称知道侯逸天每天早上出门的大致时间,而她敲门的时候侯逸天应该还在家,于是她打给侯逸天打去电话,但打了三次也没人接,她思虑一番感觉不对劲,因为昨天侯逸天的情况有点让人担心:在侯逸天得知雨夜屠夫选中他母亲是因为误解他身上的伤是母亲造成的时候,他一度自责是他间接害死母亲。袁晴知道侯逸天是一个会钻牛角尖的人,所以她用力敲门,可是依然无人应门。这时,她隐约闻到了一股异味从门缝里钻出来,她趴下去仔细闻了闻,觉得不对劲。出于安全考虑,她当机立断,撬开了侯逸天家的门,然後发现了尸体。
潘阳听完袁晴的解释,思忖片刻後问:“你撬门的时候有见证人吗?”
根据《警察法》第21条规定警察有义务“立即救助”公民人身丶财産安全面临的紧急危险。燃气泄漏可能引发爆炸或中毒,属于紧急危险。再根据《行政强制法》第19条,允许行政机关在“防止危害发生”的紧急情况下,实施即时强制措施(如破门进入)。所以袁晴撬门的行为可以免责,但在实际操作中,有一道见证程序:即需要有两名以上警察在场,并邀请社区工作人员或物业人员作为见证人。但袁晴没有。
袁晴摇摇头:“但我录了一个情况说明视频。”
潘阳皱了皱眉头:“下次注意点,回去记得填一下《紧急处置记录》表。”
闻言,袁晴松了一口气:“知道。”
“你在哪学的撬锁?”潘阳话锋一转。
“这个自学的……”
“你怎麽会想到自学撬锁?”
袁晴读公安大学的时候听到一个谣言:撬锁是一个警察应该具备的技能,于是她就去学了,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但这种谣言当然不能告诉潘阳。
“抓小偷得知道小偷怎麽偷,所以就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不正当的想法。”
见袁晴信誓旦旦的样子,潘阳不禁笑了:“知道了,我相信你。”潘阳边说边走到厨房洗碗池旁,洗碗池後面的墙壁上有一根裸露在外的燃气软管,一道突兀的裂痕映入眼帘。潘阳擡起手轻轻一碰,隔着橡胶手套他似乎也能感觉到裂痕的触感,粗糙得像被野兽的利齿撕咬过。他俯身细看,切口边缘的橡胶层还保持着新鲜的断裂纹路——这绝非老化所致,而是被某种利器刻意划开的。手指划过的地方,细碎的橡胶屑簌簌落下。
“燃气就是从这里泄漏出来的。”袁晴看着裂痕说道。
潘阳点点头,然後走出厨房,来到客厅。环顾一周後,他的视线落在餐桌上的一个透明玻璃杯上。他走上前,移开玻璃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旁边还有一根圆珠笔。
袁晴走到潘阳身边,这张纸在她等待警察上门的时候也发现了。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妈妈,我想你,我来找你了。——小天。
“是自杀吗?”一个小时前在看到这张字条时,袁晴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无名则直接说出了她的念头。咪达唑仑是一种麻醉镇静药。他是一个医生,应该不难弄到手,在燃气泄漏的厨房里给自己注射一支咪达唑仑,在昏迷中死去不失为一个体面的死法。
潘阳拿着遗书,继续在屋内走动,屋子里没有打斗痕迹,一切和之前潘阳来侯逸天家借淋浴室时差不多。
这时,潘阳的目光被沙发上孤零零的手机吸引了,潘阳将手机拿起,触屏无反应。
“可能是没电了,一个晚上没有充电。”袁晴上前一步说道,显然在她等待其他警察上门的时间里,她已经和无名一起把案发现场摸了一遍,那有裂痕的燃气软管丶玻璃杯下的遗书以及这没有电的手机她都注意到了。
潘阳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遗书,站在客厅中央,他的身後是一扇打开的窗,窗台角落里放着一盆仙人掌绿植,窗外阳光明媚,鸟儿啁啾。“我没想到他会死。”他的脸上挂着疑虑,仿佛他还不确定死者就是侯逸天。
“确实很突然。”袁晴遗憾地说。
潘阳看了看右手上的遗书:“你觉得他是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