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是景馀的同学?”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来时,周辞下意识离陆景馀近一些。
“是的,我们是高中同学。”
陆怀铮的镜片泛着冷光,目光如刀,是数十年权柄淬炼出的压迫感,不动声色却叫人呼吸不畅。
“你找景馀,是为了给你母亲动手术?”
“爷爷!”陆景馀出声阻拦:“说好不提这些的。”
“不提这些提什麽?”
陆怀铮冷眼看向孙子:“提你的融资方案?为什麽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陆景馀的喉结滚动了下:“星海那边的基金临时调整了……”
“借口!”
裁纸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陆怀铮冷笑:“我像你这麽大的时候,已经让公司在港股上市了,你呢?连个分院都搞不定,干什麽吃的!”
书房的水晶吊灯突然晃了下,周辞鬼使神差地开口:“其实……我刚见您就发现了。”
在两道锐利的目光中,周辞轻轻握住了陆景馀的手。
“景馀皱眉的样子,和您一模一样呢,他长得可真像您。”
周辞鼓足勇气,小声地:“而且我看过您的自传,医院上市的时候,您明明是四十多了……”
她替陆景馀抱完不平,等着挨骂,擡头却见这位铁血掌权人罕见地失了神。
“要说像我……”老爷子的眼神突然转向周辞,凌厉的皱纹忽然变得柔软:“晟之才是最像我的。”
陆怀铮一生杀伐决断,是个狠人,偏偏命运最爱作弄的也是狠角色。陆怀铮亲手培养的继承人,死在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手术台上。
丧子那一年,叱咤风云的医疗巨头一夜白头,大病一场後,陆怀铮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年幼的小孙子身上,用近乎苛刻的标准培养他成为继承人。
只有在提起他早逝的儿子时,陆怀铮身上的压迫感才出现了一丝裂纹。
“晟之十八岁就敢在董事会上反驳我,二十三岁第一次主导并购就敢用五倍杠杆……”
陆怀铮目光落在远处,像是透过时光,看着某个再也回不来的人,但很快他的目光转向陆景馀,又变得凌厉了起来。
“你做事这麽谨慎,怎麽跟你爸比?”
陆怀铮说着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重重拍在桌面上:“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晟之当年处理并购案,把那帮老狐狸关在会议室锁了一天!你再看看你做的事!”
周辞闻言心头一凛。
陆晟之的死因在坊间素来有多个传言,他当年在商场上是出了名的狠辣,强吞私立医院,断人财路,垄断医疗器械渠道,逼得经销商跳楼……眼下看来,说他死因不明的传闻并非空xue来风。
她握紧了陆景馀的手,陆景馀性子冷归冷,她才不要陆景馀变成那样。
陆景馀并不争辩:“明白,我会继续努力。”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陆怀铮的眼神又恢复冰冷:“我陆怀铮的孙子,不许有短板。”
……
出了陆家老宅,夜色已深。陆景馀的脚步越走越快,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周辞小跑着跟上,忽然被他一把拽进拐角的阴影里。
“陆景馀!”
周辞惊呼声未落,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拽进怀中。陆景馀的双臂如铁箍般紧紧环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又快又重,隔着西装布料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後,“就一会儿。”
周辞僵在原地。这是陆景馀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真实的情绪,他素来挺直的脊背弯下来,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重量沉甸甸的,像是终于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