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已经太久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足以让他对一个人産生无限的包容与爱。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一直以来都像亲弟弟一样被自己护在身边丶也一直守着自己的温知鹤……
再和温知鹤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开学之後了。
白未秋如往常一样下班,仍是被温妈妈叫到家里吃饭,进门前的楼梯上刚好遇到了温知鹤正在匆忙下楼的身影。
白未秋登时停在原处,下意识出声喊他。
“知鹤。”
温知鹤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影一时顿了顿,却只是沉默着垂首,并未出声。
“你吃过饭了?”白未秋又说。
这次温知鹤缓缓擡起头,两个人站在隔着三层台阶的距离望向对方。
连续几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雨一直憋着下不来。这会儿楼道里光线暗得很,感应灯的灯丝早就坏了一半,让本就昏暗的光线变得更加拮据吝啬。
温知鹤看了他一眼,又很快重新低下头,咕哝着说一句:“吃过了,赶时间回学校。”言罢便迅速离开了。
白未秋看着匆忙而去的人,愣怔在原地许久,直到听到温知鹤下楼的脚步声出了单元楼,那扇厚重的门关合後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白未秋挪动脚步,快速走到楼道里的窗户前,隔着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模糊的视线里捕捉着温知鹤挺拔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远。
其实他原本是想和温知鹤说好像要下雨了,自己可以送他去学校,其实也有几句话想和他说……
白未秋看着温知鹤逐渐走远到彻底消失的人影,默默收回目光,神色满是复杂和茫然,他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垂着眼帘露出一抹苦笑。雨滴掉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很突然,又显得略微急促,劈劈啪啪从树叶坠落在地面,打断了他的失神。
白未秋心底轻轻叹一声,转回身继续上楼,敲开了温知鹤家的门。
他和温妈妈在吃饭时间商量好了确切的搬家时间。
九月是多雨的月份,秋老虎迅猛汹涌,雨水一过,不多久太阳又露出硕大的脸,炙烤大地,烘的到处都热辣辣的灼人。
早晚温度凉爽,仲秋节前又接到了许诺的电话,询问了有关于他们两家搬家的具体细节,细碎着聊了一会儿,接着许诺才终于说出打来电话的意思。
结婚的时候白未秋红包给的大,婚後夫妻俩忙着生活和工作的各类琐事,好不容易才空出来时间给白未秋打电话约他吃顿饭。
白未秋近来除了上课和安排搬家的事之外并没有什麽可忙的,在许诺的话里捕捉到是她丈夫想见见自己,倒也不好开口拒绝。他答应了一起吃饭的邀请,三个人约好时间,位置定在一家许诺最喜欢的川菜馆。
白未秋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是从学校直接赶过来,半路又下了一会儿小雨,傍晚的时候阵雨一洒,雨水飘过,除了路面堵了一会儿,很快又成了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六点的日光灿烂的像下午三点。
他原本还怕自己堵车迟到,不想竟还提前了一会儿。白未秋找地方停好车,坐在车里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忽然想到又是已经十多天没有再见过的温知鹤来。
目光暗了暗,心里竟觉得有些失落。
从没想过会和最亲近的人走到如今这个局面,白未秋心里不但觉得难过,还觉得十分遗憾。他近来很想给温知鹤打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问问他近来过得如何,心情好些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学习累不累,临近大四,接下来有什麽打算,要不要继续读研,还是直接工作……
想说的话很多,哪怕就算什麽都不说,就听听他的声音也好。有时候身边太安静了,让他渐渐生出一股荒凉来。像父母去世时的那种荒凉,一个人在黑暗里待着,原地打转,没人说话,也没人出现。
荒凉是困守在他心头的影子,那里有一盏路灯,灯光下只有他自己,守着自己的影子和那份无人问询的荒凉,四下无人,举目漆黑。
有时候想的久了,白未秋的思绪又逐渐困在温知鹤的情绪里。好像很能了解温知鹤的心情,也很能感受到他的伤怀。他爱萧添宇不过两年,分手时尚且心神不宁,温知鹤喜欢他十多年,说放下容易吗?
不容易。白未秋比谁都知道不容易。更何况是这样性格的温知鹤,心里永远倔强又坚定,从来都是目标明确,一心一意的性子。
想通这些,白未秋又会渐渐打消掉给温知鹤打电话的想法。他始终记得温知鹤的话,害怕自己的关心会再次伤害到他。又怕自己只关注于自己的想法,做出自私的行为再一次影响温知鹤。
白未秋矛盾又纠结,可心里却的确很想温知鹤。
想他的时候,就尽量让自己多找点事情做,努力的打发打发时间。
白襄晚这段日子的确有了新的恋情,电话打的少了,微信却时常和他分享各种趣事。伯父伯母也一直说帮他一起搬家的事情,白未秋觉得他们年纪大了,实在不忍让他们劳累。
他坐在车里胡思乱想,馀光里看到许诺挽着一个男子的手臂走进了饭店。
白未秋收回视线,将不知不觉又翻出来的温知鹤的通讯录页面退出去,推开车门下车,将车锁好,才迈着步子也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