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潮湿雨夜
“你不去看他?”
徐静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为什麽。”
我察觉到她眉宇间调侃的意味,不想与她纠缠,坦率地说:“以什麽身份去?”
徐静笑而不语,转而岔开话题:“季存,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些年来…”
“不要再说陈词滥调。”
我冷硬地打断她:“我的事和响无关,我上一次见到他,是五年前。”
“抱歉。”
徐静讪讪地耸耸肩,十分无趣地说:“职业习惯罢了。”
我合上电脑,转而拿上一旁的咖啡:“谢谢你的咖啡,我要回去了。”
我上一次见到响,是五年前大学毕业那年。
大学毕业後徐静成了专业的精神科医师,我进入一家咨询公司工作,至于响,由于我们已经断联五年,我对他的近况一无所知。
回到公司後,我还是给徐静拨回了电话,不久後,她将响的讣告转发给我。
「小林响1997-2024
于3月1日自缢于东京家中,终年27岁。遗体告别仪式将于3月4日于东京都xxx进行,特此讣告。」
我盯着屏幕上短短的几行字出神,许久,我合上手机,不再想有关他的事。
遗体告别仪式早就过去了,我不懂徐静为何叫我“见他”。
见什麽,骨灰?
大抵是春困吧,知晓他自杀後,我陷入一种无法言状的疲惫感中无法自拔。像一个老旧的商场迎宾气球,被刺破後,皱巴巴的皮肤渐渐叠在一起,剩一副空荡荡的架子。
晚上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地淋在窗外的柏叶上,我卧在沙发上听雨声,最终那些嘈杂的雨声汇成一句话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我试图回想与他有关的一切,于是那些画面又渐渐清晰起来。
响在学习古代文学上大约是有些天赋,明明是个外国人,却与古汉语有着奇妙的链接。期中考试揭榜,响毫无疑问是倒数第一。在那些惨不忍睹的分数中,有一门相当异常——语文45分。
这分数当然算不上优秀,连及格也相距甚远,但这对于一个人生前16年从没来过中国的人而言,是个了不得的数字。
我很轻易地找到响的答题卡,他的字像小孩一样磕磕绊绊,却又一板一眼。他填满了所有古诗词背诵默写的格子——只扣了一分。
我放下卷子,心中觉得他愈发有趣了。
与上周一样,这回体育课,我又提前返回教室。靠进教室时没有熟悉的读书声,我悄声走进去。
响大约是兔子变的,很快察觉到什麽,敏感地回头,看见我时整个人一抽,急忙将手里的东西盖好,他总是这样,像做贼似的。
“你在做什麽。”
我平和地问。
我瞥见他刚才看的书似乎又是语文书,一旁有他匆忙合上的笔记,和一本厚厚的中日对照字典。
响不敢看我的方向,怯懦地低着头,许久才哑声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