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隐好笑地反问:“我又怎麽对付你了?”
柏青被问住了,哼哧了半天没哼出个所以然。
他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但钟隐想了又想,不怪他。
*
二十岁的钟隐在学业闲暇时为自己的生计奔波。
市中心的酒吧是他阴差阳错找到的兼职工作,过高的薪水强制令他忽略掉淫靡暧昧的工作环境,他每晚九点准时报道,将黑衬衫的制服妥帖穿好,领口的扣子扣到最顶端,随後便端着托盘游走于一楼散座的光晕之间,或者推着笨重的推车,将垒成小山的白酒洋酒送往楼上每个包厢。
相比大厅散座因开放而矜持,二楼三楼的包厢则是藏污纳垢的重灾区。
钟隐大约在工作满一周後,才勉强适应其中污浊的空气和不堪入目的画面,没有因此再把自己吐得虚脱。
但他没想到会在一片白花花的肉林里看见柏青,那一瞬间他差点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被柏青耳边的坠子晃得离不开眼。
他为柏青穿着齐整而感到庆幸,但转念一想,这人会出现在包厢里估计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钟隐收回视线,沉默迅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强行忽略掉心脏那块微微开裂的疼痛。
啊,不过是自认为美好的人瞬间烂掉了而已,至于那麽上心吗?
钟隐在心里给没出息的自己一巴掌。
他完成了任务,尽职尽责地告知了在场难舍难分的男男女女,随後利落地推车走人,没再看柏青一眼。
可柏青追了上来,在闷热的丶透不进来一丝清新空气的走廊,那被钟隐甩在身後的恶臭酒气似乎也一并漫了上来,随着柏青轻佻的声音一道,令他如被强钓上岸的黑鱼,鱼鳃张合而呼吸不得。
钟隐把黑卡还了回去,他冷声告诉柏青他不是那种人,这酒吧虽然提供相关的服务,但他不是。
不过,看柏青那副发懵的表情,估计柏青也不相信他。
不相信便不相信吧,从此以後都不会再见到了。
可钟隐还是太年轻,以为自己洁身自好便能在淤泥般的环境里出尘不染,但周围有的是人耍阴招。
他送还推车,为下一趟送酒做准备,忽然就被经理叫住,刚回头应答,暗处便奔出来两个彪形大汉,一人将他按倒在地,另一人则跟捆牲口似的将他手脚捆紧。
经理笑眯眯地半蹲下。身,掐住他下巴给他硬塞了两颗药丸,并略带艳羡地告诉他:“你小子运气不错,被柏家的二少爷相中了,放机灵点儿,能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啊,柏家二少爷?现在资本家都那麽目无王法了吗?
钟隐被迫咽下化成苦汁的药丸,他下意识干呕,眼前却刷地黑了下来,昏迷之前脑子里还想着柏青那对陌生的琉璃般的眼。
“我没有让您提供额外服务的意思……”
这下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至于什麽时候找回意识的,钟隐也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当时耳边有淅沥的雨声。
玻璃窗被拉开,只纱窗还坚守原地,钟隐面朝着窗户躺下,呼吸之间全是潮苦的水汽。
身子有点发沉,不清楚是因为药效还是别的,有种放纵过後的疲倦,且身上衣料全无,估计就是什麽都做完了。
伴随着雨声,钟隐心如死灰地缓缓撑坐起来,动静惹得身侧的人轻轻闷哼。
他借着迷蒙的天光看过去,柏青也身无寸缕地陷在被褥里,只露出半个白皙的肩膀和其上青红的指痕,乌发凌乱蓬松,却没有遮住眼尾的绯红。
要叫醒柏青还是现在就跑?
钟隐拿不准主意,他如同被蛊惑般伸出手,拨开那碍眼的头发,指尖轻触到美人温热的肌肤,美人眼睫轻颤,从梦中徐徐苏醒,琉璃的眸子盈着细碎的光亮,见他呆愣的模样还不经意挑起嘴角:
“睡得好吗,昨晚?”
钟隐慌忙收回手,避开眼连连摇头。
“可我昨天那麽辛苦,你告诉我你没睡好?”柏青鲤鱼打挺地从被褥里坐起来,薄被从他肩膀滑落,钟隐清楚地瞥见他从锁骨到小腹的吻痕指痕。
太过分了,钟隐想。
“昨晚……就当什麽也没发生。”钟隐咬一咬舌尖,他本想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那听起来太像找借口,分明他对柏青下手也不轻。
“行,”柏青笑了声,掀被下了床,“什麽都没发生。”
本来嘛,他们两个大男人,还能发生什麽。
钟隐这样想着,自觉地别开眼,不去看柏青穿衣服。
柏青皮肤太白了,那前胸後背的印子,晃得钟隐心软又心虚。
已经什麽都发生了。
“你不用我帮你穿衣服吧?”柏青的声音从後背传来,“你衣服就在沙发上,自己捡。”
钟隐道了声谢,闷头下床去捡衣服,馀光瞥见柏青自觉地背过身去,给了赤条条的他一点面子。
可衣服穿到最後又犯了难,钟隐左手不够灵活,没法自己扣上右手腕的扣子。
他刚转过身,柏青就欲盖弥彰地看过来:“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