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的嘴唇微弱地开合,可以看出,给的回应很短很少。
&esp;&esp;忽然的,他抬起眼,目光直直与我对上。
&esp;&esp;刹那间的反应无法隐藏,他眼神里的光像是被困在死寂的深水里,同时流露出急迫与迟疑,渴望与绝望。
&esp;&esp;心理评估师仍然在询问他,但洛棠不再回答,整个人可见地颤抖起来。
&esp;&esp;睫毛,嘴唇,放在外面的裹着纱布的左手,都在颤抖着,即将坠落一般。
&esp;&esp;片刻之后,他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esp;&esp;右手还算稳,受了伤的左手颤抖得更厉害,手指无力地蜷着,仍在尽力地覆盖住自己。
&esp;&esp;——像是害怕我看清他。
&esp;&esp;察觉他的异样,心理评估师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我以后低声问了洛棠什么,洛棠迟迟没有回答,她合上本子,站起身,打开门,但是没有让我进门,对我说:“您看到了吧,病人现在不适合见您。”
&esp;&esp;看见洛棠安然地醒来,我认为已经是今天的好消息,进一步交谈迟一些也是可行的,他的心理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esp;&esp;“好。”我说,“那转院呢?明天早上可以安排吗?”
&esp;&esp;心理评估师思考了片刻,说:“安静的环境确实更适宜病人。”
&esp;&esp;“好。”我说,“那我等他状态好一些再见他。”
&esp;&esp;我准备离开,病房里忽然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esp;&esp;“陆绪……”
&esp;&esp;住院部是吵闹的,人声,仪器声,脚步声,各种声音嘈杂地混合在一起,我仍然听见了他堪称微弱的声音。
&esp;&esp;“不要走……你不要走。”
&esp;&esp;是洛棠在说话。
&esp;&esp;我停下了脚步。
&esp;&esp;心理评估师露出了有一些为难的表情,但还是让我进了病房内。
&esp;&esp;我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洛棠也沉默着。
&esp;&esp;他仍然遮着脸,手背青筋明显,骨骼突出,腕骨细的轻易就能折断,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有些暗淡的眼睛,看着我,专注到直勾勾的。
&esp;&esp;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说:“你怎么会来。”
&esp;&esp;“不是分手了吗?”他说,“你不是不理我,不想见到我吗?”
&esp;&esp;“你留了我作为你的紧急联系人。”我回答他,“今天医院联系我来处理这件事。”
&esp;&esp;洛棠的声音是沙哑的,音量是低微的,语气确是歇斯底里的。
&esp;&esp;“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救我?”
&esp;&esp;“为什么要管我,让我死了不是更好吗?你反正不想看见我,觉得我是你的麻烦,我消失了不是更好吗”
&esp;&esp;我无视了洛棠情绪化的表达,说:“我安排了明天早上给你转院去我家的私人医院,这里条件不好,不利于你康复。”
&esp;&esp;“让我死了就好了。”洛棠说,“你干什么还管我?”
&esp;&esp;忙绿担心一整天以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态度,我的怜爱之心很快地被消磨殆尽,有些不耐地说:“除了我还有谁管你?”
&esp;&esp;
&esp;&esp;洛棠呆住了。
&esp;&esp;话语脱口而出之后,我也会承认,我说的有些过分,所以深吸了一口气,尝试耐心下来,补救道:“不管是处理今天的事情,还是为你转院,对我来说都只能算是很小的事情,举手之劳而已。”
&esp;&esp;“举手之劳?”洛棠低声重复。
&esp;&esp;然后他哂笑了一下,安静了一会儿,慢慢把手从脸上移开。
&esp;&esp;他睁着眼,眼睛是红的。
&esp;&esp;泪痕从眼角一路滑下来,流过脸颊,流过下颌,像是流了很久很久才能落地。
&esp;&esp;“我已经快两个月没看见你了。”
&esp;&esp;“春天都要来了。”
&esp;&esp;“陆绪,我现在是不是很丑陋?”
&esp;&esp;洛棠慢慢地说,他低垂着眼,不再看我,不敢似的。
&esp;&esp;我绝不会用丑陋来形容洛棠现在的模样,如果你见到,我相信你也不会。但在枯萎和盛放的美感之间,我想大多数人都会更喜欢生机勃勃的美,我也并不例外。
&esp;&esp;“不会。”我说,“不丑。”
&esp;&esp;“本来不想让你看见的。”洛棠说,“我本来以为割腕会死的好看一点。饮弹或者溺水,又或者坠楼,死相都太难看了。”
&esp;&esp;“割腕至少安宁,还有全尸,你在殡仪馆里看见我收敛过的样子,总归不会太丑,还是体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