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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各珍重（第2页）

此时她站在忠烈阁中，陪着闻人杀跟溯越在闻人安的牌位前上完了一炷清香，重重吐了一口气：“看到你和溯越妹妹，师父和师娘的在天之灵定然会很欣慰。”

庄严静穆的忠烈阁里，闻人杀携着溯越一起，在闻人安的灵前再次叩首。

青烟朦胧了牌位上的字眼，却似乎重现了闻人安的音容笑貌，闻人杀的眼底不经意地滚落了一滴水珠，悄然无息地渗进了膝下的蒲团中。

他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起身：“这麽多年，我茍且偷生地活着，就是为了今日能光明正大地为家人上一炷香。”

“陛下，多谢了，多谢你为我爹，为蒙受冤屈的忠魂翻案。”

穆琤微微一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何况，是先帝做错了事，对不住他们，斯人已逝，我也只能略略做些补偿罢了。”

“不管如何，我和表哥都要多谢陛下。”说着，溯越转头看向苏葳蕤，“还有，骊山的事，也多谢葳蕤姐姐了。”

闻人杀哑声道：“骊山那里，我与表妹已经去过了，忠烈阁的英魂，也已经拜祭了，眼下长安并无大事，我们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见两人已有去意，苏葳蕤不由喊住他们：“我们之间，实在不必言谢，只是……阿善，溯越，你们真的不打算留下来麽？”

一旁的新帝穆琤虽不言语，却也暗含希冀地看着二人，他也是希望他们能留下来的。

留下来跟他，跟苏葳蕤，跟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重振大穆，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

“不了，我久在江湖，朝堂……的确不适合我。”闻人杀的脚步一顿，回眸对着苏葳蕤轻轻一笑，那笑中，是苏葳蕤时隔多年才再次看到的轻松，“葳蕤，我跟表妹已经决定了，先去益州探望她的姐姐姐夫，然後再到游仙宫拜见师父她们。等见过同门故友後，我们夫妇二人就打算到处走一走，也过一过平淡安稳的日子，这也是我这些年……一直梦寐以求的。”

历经世事之後，终将归于平凡，而他们二人所求的，也不过这些罢了。

溯越满眼温柔地看着闻人杀，轻声道：“不错，顺便也去看看，陛下治理下的江山是何等风光。”

穆琤心中暗暗叹息，知道长安是留不住他们了，但如他们所说，他也想让自己的至交知己看一看，普天之下，凡有大穆百姓之处，他穆琤称不称得上是个英主。

想到这里，穆琤的心中陡升一股子豪迈，他唇边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来：“好，你们便替我看看，朕治理下的江山，是否比从前更胜一筹。”

听见穆琤的豪言壮语，闻人杀和溯越相视一笑，纷纷拱手道：“陛下，那草民就拭目以待了。”

知道他们去意已决，苏葳蕤只能无奈道：“你们这一走……也不知我们何时才会再见？”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葳蕤，你不必牵挂我们。”

苏葳蕤默念一声：“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我是不比你豁达了，但不管怎样，阿善，溯越，你们一定要保重！”

穆琤也道：“长安永远等着你们回来，朕……也永远盼着你们回来，千万保重。”

长安的一切在身後渐渐远去，最後化成一个虚影，消失在千山万水之中。

他们夫妇二人这次没有乘船，而是选择了穿行最为险峻的傥骆道，由陆路去往益州。

对于寻常人而言，傥骆道可谓是天险难走，避之不及的存在。但对于他们这等高手而言，飞鸟难过，猿猴难攀的傥骆道却是一条难得的捷径。

此时虽说冰寒地冻，冰凌挂满了悬崖和树木，脚下的路更被厚重的冰雪覆盖，比之平常更加难走得紧，但这时候的风景也是世间难寻的美丽。

一路御风而行，等到了老君岭上，四处空寂无人，鸟兽无踪，唯有脚下一片连绵不绝的雪色，叫人胸中浊气尽消，清冽无比。

放眼望去，只见上下同是一片颜色，竟分不出是山还是天来。

两人执手静立在山巅，默默领悟着这一刻的道韵，任凭狂风席卷着雪片呼啸刮来，在身上叠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雪花，直到临走时，方散落了一地霜华。

等到了梁州之後，剩下路途相对傥骆道而言，大多数都显得平坦了许多，益州也已经不远了。

他们这一次，从长安开始，从啓泰元年的第一天开始，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干干净净的雪，它们将过往的一切脏污都埋藏起来，只等到雪化成水之後，全部洗去。

溯越尤记得第一次往蜀地来时，还是夏天，那时候，处处都是漫山翠绿，艳阳高照。

那时候，有人领着她走入万丈红尘，让她遍尝世间温暖，她的一颗心也开始慢慢融化。

没想到再一次回来时，却是蜀中难得一见的大雪，山黑雪白，寒风凛冽，却再也吹不冷她了。

她与表哥两人，身後留下一串足迹，很快又被雪花掩去，便也无人知晓他们往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