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想了想,点头:“有啊!杨大哥三不五时会进山打猎,给我们加餐。你是不是想要山中狩猎?我陪你一道儿去!还能叫上阿黄,它鼻子灵,能嗅野猪味儿,到时候咱俩也能跑得快些。”
崔珏狐疑:“阿黄是谁?”
“村口的老狗。”
崔珏隐隐头疼,他下意识摁了下额穴:“……”
良久,崔珏道:“我能徒手猎狼,大抵不需要猎犬助阵。”
苏梨想到崔珏连珠射箭的悍勇,心中了然,她不吝言辞,大肆夸赞:“倒是我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大公子了!走着,我给大公子前方开道儿!”
苏梨牵马在前,崔珏尾随其后,二人一路夜行进山。
没等苏梨看到猎物,发号施令,崔珏早已耳力敏锐,锁定了密林中的几个蠢蠢欲动的目标。
男人的凤眸中溢满冷酷杀心,不过抬臂挽弦,那一把农户所制的简易长弓,便如世间最为锋锐的神兵一般,在他掌中迅疾张开。
弓弦满拉,木制箭矢挟于其中,箭镞润着凛冽星光,一派蓄势待发的架势。
山风吹动崔珏飘逸广袖,将他身后乌发也掠得飞扬,如同流风回雪,清绝高华。
崔珏被黑夜吞噬,融进一片阴翳里。他站在暗处,听声辨位,微微阖目。
不过瞬息之间,一支长箭便带着一声刺耳的呼啸声,如流火一般,疾驰而去。
林中响起凄厉的野兽嚎叫,震耳发聩。
苏梨大喜过望:“射中了!”
她刚要上前收缴猎物,就被崔珏一把拽到身后。
崔珏告诫:“当心,万一猎物濒死,还能顽抗袭人……你且等等。”
“好。”苏梨听话,她老实巴交地跟着崔珏朝前走。
幸好崔珏的判断无误。
之前崔珏张弓射箭,一箭穿脑,这头獐子早已死透。
崔珏三两下拎起野兽,抛至赤霞的坐鞍上。
鲜血喷了满地,杂草叶片上也一片猩红。
苏梨连忙躲远,不想沾上血气。
可赤霞却老神在在。
想来赤霞多年帮崔珏驮物,对于这等血淋淋的尸首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它嗅到血腥味,马蹄稳健,一点不慌。
苏梨心中赞叹,心道佩服。
夜里,苏梨和崔珏同行回家,满载而归。
一路上,苏梨都在想今日的战利品要如何“分赃”。
先炖一只山鸡给崔珏补补身子……毕竟都是崔珏在出大力。
其余的山兽,苏梨可以剥皮制个兽裘,吃不完的肉就抹盐腌成腊肉,挂在竹竿上慢慢晒干。
就是天热了,夏季多雨,苏梨怕腌肉存不住。
真到这种时候,还是让杨大郎上酒楼里打听打听,有没有想要收购野味的店家。
苏梨的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
一刻钟后,苏梨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崔珏许久,还在这里独占崔珏狩猎的功劳……她连忙想了个话题,问崔珏:“大公子,你从前生辰都是如何过的?”
也是奇怪,苏梨此前待在吴东崔家那般久,从来没见过崔翁设宴,为嫡长孙庆生……按理说,崔珏的生辰可是大事,定会大肆筹办才是。
崔珏静默一瞬,他的嗓音低沉喑哑:“我许久不曾庆生。”
苏梨诧异不已,转头看他:“是因为政务繁忙吗?”
苏梨当然知道崔珏监理国事,日理万机,恐怕连设宴布席的时间都没有。
可崔珏沉吟片刻,还是轻轻唤了她的名字:“苏梨。”
苏梨发懵:“怎么了?”
“我母亲并非病故,实乃自尽。”
苏梨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提起这事儿?”
崔珏又沉默了。
多年过去,崔珏很少回想从前的事,但他还是在今日回忆往昔。
那时的崔珏,还是未成人的小儿郎。
在他生日那天,慧荣姑姑为书房阅卷的崔珏,送来庆生的长寿面。
送完面,慧荣阖门离去,又在屋外耳提面命,警告随侍的仆从们务必口风严实,不要在主子面前说漏嘴。
家中扬起无数白幡、远处传来僧侣诵经超度的梵唱,崔家下人们噤若寒蝉,一副讳莫如深的战栗模样。
崔珏又不愚钝,怎会不懂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