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闻人轶事
病症缠体的废物丶天生白发的怪物丶空有灵根却做不到灵力入体的垃圾。
闻人家族千年难见的残次品。
在闻人锐能靠自我认知世界之前,他早早便被安上这些诸如此类的称号。
在偌大家族里,哥不疼弟不亲,纯是个有娘生没爹娘养的玩意儿。从记事起,族中长老想让他利落滚出闻人家的心思从未停息过。
再加之那些个势利眼的下人们将狗仗人势的把戏玩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今天绊一下明天闹一次,除了发了狠地去练体术防身,他还能做什麽呢?
少时唯一与他交心的二哥,到最後竟只是因为在家中他们二人天赋相近皆是家门弃子,想与他抱团取暖,再在需要的时候将人当做投名状推出。
左右皆是不亏的。
简直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天的天气算不得好,在被下人丢出小门时,他没站稳摔在门口的台阶上,白玉台阶尖锐的棱角重重磕在腹部,引得腹里不止地翻山倒海。好在家里禁了吃食,他想吐也吐不出什麽,最多只能干呕些酸水。
泥泞不知何时已然爬上眉梢,将那张白净的脸遮了个七七八八,身上被鞭刑施暴所带来的辣疼直直钻心。
天也不如人愿,竟淅淅沥沥开始下起雨来。
起初还只是小雨,落在衣袖上发不出任何动静。
慢慢地。
雨声与雷声尽数奚落着,本是灰沉的天幕此时压了一片。被硬扯着往前的手指磨得不成原样,原只是淤泥与污水搅和在一处,现在还要算上个他。
“只丢门口?会不会太刻意了。”
“上面的大人一口定下的。做好我们该做的,旁的别多想,紧着你的命皮子。”
“好说,反正这货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还是个没灵力的,丢哪都得死。”
“糊涂话,他身上的伤和我们没关系,和闻人家更是没关系。”
“啊,是丶是,大哥教训得是,我们只是将擅闯府邸的贼人丢在门口,别的与我们半杆子敲不到。”
“算你机灵,收队,回府。”
正当几人有所动作之时,地上的血人硬撑着手腕往他们的方向爬去,声音嘶哑难耐,发声所带来的声带颤栗,使得吐出字眼的同时伴随着血肉弥漫,“别走……我不想,我不想死。”
为首之人闻言猛踹他的腹部,身体在这道大力下被迫滚动,直到撞在围墙上才算完。
“你不想死我们就想死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麽身份,我们救你你能救我们吗?求到老子头上了还。”
“大哥,您消气。”旁的跟班纷纷劝道:“这是个天生的傻子,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不值当丶不值当。”
轰隆。
雷声渐响。
下一秒,一道足有成年人腰围一般粗的雷光勘破云层,直直朝着地面而来,对准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那团血污相融的身影。
“嘶——”原本站在他跟前还想多踹几脚的那人猛地被雷光惊到,用尽毕生的反应速度匆匆往後撤去,嘴里仍在骂骂咧咧个不停,“真晦气。不愧是公认的废物,连这老天都看不下去。若我是你这番资质,别说出生了,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该自裁掉,哪有脸继续活下去。”
可惜,哪怕他现在称得上侃侃而谈,地上那个却是没力气再做回应。
或者说,连呼吸这基本操作大概都被迫中止。
周围的一切开始陷入寂静。
哒丶哒丶哒。
不知是雨点声过于脆响,亦或是在这场无望的倾盆大雨中掺杂了些难以言说的萌芽。头顶的雨在不知觉中转了声调,闷闷的。
“死的活的?活的就吱一声,不然……”这道声音乍一听是温润清脆的,甚至算得上悦耳,可在当下这个情景中出现不免沾染些许诡异的味道,“我的邪祭可还差着一味人药。”
见地上的人闻言只是稍动睫毛,他瞬间自说自话圆上了自己刚刚的问题,“被劈了而已,应该算活的吧?书上说,不是自然死亡的不能用,有违德行。”
……
早已被劈得晕头转向,气息都快散光的闻人锐自然不知道後面发生了什麽,他对外界的记忆只到这不知底细之人说出那句话为止。
再一次睁眼,他只看到极其陌生的头顶。细细感受,鼻尖萦绕着清淡的竹香,身上的被褥同样柔软得不像话。衣服已经换了件干爽的,只不过对他来说稍有些大。
“哦,醒了?”原本还在屋外的道人不知何时瞬到屋内,明知故问着。
“您好?”闻人锐道。
那人擡了擡鼻梁上装着的圆形全黑镜片,故作惋惜,“不好,一点不好。你知道救你有多难吗?费了我一堆的天材地宝,哎——都是钱啊。”
闻言,本就岁数不大的孩子顿时着了急,恨不得立马跪下道歉,这是他在生养地学到的最有用的法子。
眼见他马上要从床上掉下来,那人先一步将其扶稳,“别急啊,倒也不是逼迫你的意思。但你看我这屋子便知晓我是个手头拮据的,你一来吃掉了我大半的积蓄。虽说救你算是我自愿,可一想到我要顶着些许风霜赚钱,我直叹气啊。”
闻人锐又要跪,但在跪之前他问了一句:“我能帮到你什麽?”
“不巧,我是个略通天命的。平日里随缘点拨,替人瞧瞧气色,看看掌纹,稍解命数。近日因缘接至,求问者络绎不绝,实在难得清闲之时……”那人笑眯眯地答道,又端起初遇时的那番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