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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第1页)

第51章

他踏入暖阁,目光几乎是本能地扫向窗边。

然後,他的脚步顿住了。

预想中的画面——姜雨或许在对着天书发呆丶懊恼丶哭泣,甚至赌气摔书——都没有出现。

他看到的是:他的藏品盘膝坐在矮榻上,背脊挺得笔直,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埋进了那本厚重的《水经注疏》里。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鼻尖几乎要碰到书页。她的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额角鬓发汗湿,几缕碎发黏在脸颊上。一只手死死按着书页,另一只手握着笔,在书页的空白处飞快地丶用力地写画着什麽,留下密密麻麻的丶如同蚂蚁行军般的墨迹——有猜测的注音,有歪歪扭扭的释义,更多的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问号!

她太投入了,投入得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卷他用来惩罚她的书卷牢牢攫住。那姿态,不再是等待修剪的树,而像一头闯入陌生领地丶正用尖牙和利爪不顾一切撕咬猎物的小兽!

纪崇州的心,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失控感!

比之前她挑衅索书时更强烈丶更直观的失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胸腔!

他预想的惩罚呢?他期待的挫败和哭泣呢?通通没有!他看到的,是一种他完全无法掌控的丶野蛮生长的丶近乎贪婪的求知欲!她用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丶原始而顽强的方式,在啃噬他给的东西!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和问号,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精心构筑的掌控假象上!

她不是在被动接受惩罚,她是在主动进攻!用她的专注,她的汗水,她的倔强,她的……那支他给她的笔!

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烦躁甚至……一丝被忽视的愠怒的是——她竟然完全没发现他进来!她的世界里,此刻只有那本书!他这个赋予她惩罚的主人,竟然被彻底排除在外!

“咳。”

一声刻意的轻咳,打破了暖阁近乎凝固的专注。

姜雨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小鹿,倏然从书海中擡起头。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带着深陷知识迷宫的恍惚,焦距在纪崇州身上凝聚了好几秒才清晰起来。

看到是他,姜雨眼底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打断的不悦和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她甚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那神情仿佛在说:你怎麽来了?没看我正忙着吗?

这细微的表情,如同一根点燃的火柴,瞬间引爆了纪崇州心中积压的烦躁!

“看得如何了?”纪崇州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缓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笼罩了矮榻上的光。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膝上摊开的书页,扫过那密密麻麻丶如同战场遗迹般的墨迹和问号。

姜雨下意识地想合上书页,遮住那些代表她无知的痕迹,但随即又停住了。遮什麽?这不正是他想看到的惩罚效果吗?她索性将书摊得更开,甚至用手指点了点书页上她刚刚攻克下来的一段关于“砥柱山”水文变迁的复杂描述。

“河水南径砥柱山,山在虢城东北,大禹所凿,以通河……”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专注和缺水而有些沙哑,但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麽的急切,竟真的将那一段佶屈聱牙的文字,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纪崇州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他没想到她真的能记住,而且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然而,没等他开口,姜雨紧接着指向旁边一个被她画了巨大问号的段落,那一段涉及复杂的河道分汊和古地名考据。她的眼神直直地看向纪崇州,不再是挑衅,而是一种纯粹的丶带着灼热求知欲的……请教?

“这里,‘河水又东,分为二水’,”姜雨指着书页,语气急促,“‘枝津东北径蒲坂城北,又东北入于河’。这‘枝津’具体是哪条支流?与《地理志》里记载的‘蒲津’是否同一水道?还有後面这句‘故渎东径湖县故城北’的‘故渎’,是指废弃的旧河道吗?具体位置在哪里?为何废弃?”她一口气抛出数个问题,每一个都精准地指向理解的关键难点,眼神亮得惊人,仿佛抓住了猎物的弱点,迫切地想要撕开谜底。

“……”纪崇州被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微微一窒。

他让她复述,是为了刁难她,让她知难而退,让她在枯燥中耗尽精力,让她明白自己的位置!

他万万没想到,她不仅啃了,还啃出了味道!啃出了疑问!甚至……胆敢向他这个行刑者发问?用这种……求知若渴的眼神?!

一股更深的丶夹杂着荒谬和被冒犯的怒火猛地窜起!她把他当什麽了?解惑的夫子?还是她攀登知识阶梯的垫脚石?她凭什麽以为他会解答?他有什麽义务满足她这该死的求知欲?

“谁允许你问这些了?”纪崇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侵犯领地的暴怒,“我让你看,让你记!不是让你问东问西!看懂看不懂,是你自己的事!弄不明白,就给我一遍遍地看!看到懂为止!”

他猛地俯身,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手指几乎戳到书页上那个巨大的问号,眼神如同寒冰利刃:“看不懂?那就把你的眼睛钉在上面!看不懂就抄!抄一百遍!一千遍!抄到你这颗脑袋记住为止!再敢问一句废话……”他的威胁卡在喉咙里,眼神凶狠得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然而,面对这滔天的怒火,姜雨眼中的求知光芒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因为他的拒绝和粗暴而燃烧得更加炽烈,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和控诉?

“是你让我看的!”她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暴怒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近乎指控的直白,“是你让我‘好好看’!是你让我复述!我看不懂,自然要问!不问如何懂?不懂如何复述?你要我‘一字不差’,却连‘枝津’丶‘故渎’为何物都不许我问?那你要我如何懂?如何复述?难道要我像庙里的木鱼,只知念经,不解其意吗?”

她喘了口气,指着书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注释和被她标注的丶如同天书般的术语:“你看看这些!‘伏流’丶‘悬水’丶‘碛口’丶‘陂塘’……这些词是什麽意思?您若不说,我便是抄一万遍,也只是一堆无意义的墨迹!”

她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穿了纪崇州那套惩罚逻辑的虚僞外壳!她要的不是施舍的知识碎片,她要的是理解!是弄懂!而这,恰恰是他最不能容忍丶最感到威胁的!

“放肆!”纪崇州怒极,胸膛剧烈起伏,他从未被如此逼问,从未感到如此……词穷!她的逻辑无懈可击,她的质问直指核心!他给她的惩罚,在她这种近乎偏执的求知欲面前,竟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他猛地擡手,这一次不再是作势要打她,而是带着一股狂暴的戾气,狠狠抓向那本摊开的《水经注疏》!他要毁了它!立刻!马上!让这本给她带来枝桠的祸根消失!

“大人!”姜雨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几乎是本能地,她整个人扑在了书页上!用身体护住了那本厚重的典籍!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守护珍宝般的决绝!

纪崇州的手,带着凌厉的风声,重重地抓在了姜雨瘦削的肩背上!

“呃!”剧痛让姜雨闷哼一声,身体被那巨大的力道带得向前一扑,脸颊几乎贴在了冰冷的书页上。但她死死咬着牙,双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抱着那本书,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了书封的硬壳里!

“放手!”纪崇州低吼,怒火中烧。他试图将她扯开,但她抱得太紧,像一只护崽的母兽,将脆弱的腹部暴露给敌人,却死

死护住怀中的幼崽!

“不放!”姜雨的声音从书页间闷闷地传来,带着疼痛带来的喘息,却异常清晰丶异常执拗,“书是你给我的!是你让我看的!你不能拿走!除非……除非你杀了我!”最後一句,几乎是嘶喊出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暖阁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纪崇州抓着她肩背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单薄身体下剧烈的颤抖和绷紧的肌肉。她趴伏在书页上,长发散乱,肩背处承受着他暴怒的力量,显得那麽脆弱,不堪一击。可她护着书的手臂,却迸发出一种惊人的丶完全超出她体魄的力量!

她为了这本书……竟然敢用身体挡他的怒火?甚至说出“除非杀了我”?

一种极其复杂的丶从未有过的情绪,瞬间缠绕住了纪崇州的心脏。那里面有被忤逆的滔天怒火,有掌控彻底失效的暴戾,但更深处……竟翻涌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慌的……震撼?甚至……一丝极其微弱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悸动?

他死死盯着身下那具为了知识而向他展露脆弱脊背丶却又迸发出惊人力量的身体。那本他用来惩罚她的书,此刻竟成了她拼死守护的圣物,成了连接他们之间最扭曲丶最激烈的战场!

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她这近乎自毁的守护姿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可以用暴力夺走那本书,甚至可以轻易折断她护书的手臂。但那样做……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他亲手碾碎了她此刻展现出的丶这种让他感到失控又莫名心悸的鲜活?意味着他承认自己只能用最原始的力量去压制她的生长?

纪崇州的手,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从姜雨的肩背上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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