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次被猛地推开,又重重关上。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纪崇州大步走到巨大的雕花木窗前,背对着门口,胸膛微微起伏。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覆雪的枯枝上,一片死寂的银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只刚刚覆在姜雨滚烫额头上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的灼热触感和……那瞬间她眼中爆发的丶如同受惊小兽般的惊慌。
那惊慌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比战场上敌人的刀锋更让他感到……不适。
烦躁!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燎原!
他一定是疯了!
明明吩咐了了医官和侍女在密室照顾,可是自己在书房还没呆多久,就再次重返密室。。。。。。
当时医官和侍女惊诧的眼神,让他甚至感觉有点狼狈。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窗棂上!
坚硬的木料发出沉闷的巨响!
“可笑!”他低声咒骂,不知是在骂床上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女人,还是在骂自己此刻失控的情绪。
为了一个棋子!一个馊了的饵!他竟然……竟然会因为她高烧不退而中断重要的军务会议!竟然会鬼使神差地再次走进
那间充满病气和药味的密室!竟然会……亲手去给她喂水!去探她的额头!
这简直荒谬!
不可理喻!
他什麽时候需要做这种事情?!侍女是干什麽吃的?医官是干什麽吃的?
他试图用暴怒来掩盖内心的烦乱。
或者……是别的什麽?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狠狠掐灭!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需要冷静。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骊城的防务和追捕牧池丶姜昭的计划上。沙盘上的标记,情报卷宗上的密报……然而,那些冰冷的符号和线条,此刻却无法像往常一样完全占据他的思绪。姜雨那张因高热而痛苦扭曲丶因恐惧而苍白惊惶的脸,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还有她昏迷中那句惊恐的“纪崇州……别过来……”
一股更深的丶混杂着被排斥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该死的东西!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一夜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声音里带着畏惧。
“大人……大人……”是那个负责照顾姜雨的侍女。
纪崇州疲倦地从躺椅上起身。
大半个晚上天人交战的心绪,让他的脸色很不好,眼底甚至有着淡淡的青色。
他定了定神,“进来。”
侍女小心地打开书房的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极低:“禀……禀大人!那个女人。。。。。。密室……她发汗了!烧……烧退了!”
烧退了?
纪崇州的心中那股翻腾了一夜的烦躁和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丶如释重负的松弛感。
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冷淡地俯视着地上的侍女:“知道了。滚下去,继续守着。再出差错,你知道後果。”
“是!是!谢大人!”侍女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慌慌张张地掩上了门。
书房重新陷入寂静。
纪崇州站在原地,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缓缓擡起右手,再次看着那只触碰过她额头的手。
烧退了……
她活下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那块无形的巨石悄然落地。那份因她病危而産生的丶该死的烦乱和失控感,也随之缓缓平复。
纪崇州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关于骊城内部清洗的卷宗,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姜雨退烧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後,被很快沉入了潭底。
群山,秘密营地。
牧池的伤口在姜昭的精心照料下,红肿消褪了许多,高烧也退了。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比凛冽的山风更加冰冷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