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动于衷地摇摇头:“我不叫冼云泽。”
路潇所恐惧的真相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如约在心里炸开。
他恢复记忆了。
路潇也想起曾在哪里见过此刻他身上的气息了,那是她来到特设处的第一天,站在洋楼外时,曾被这股充满敌意的力量窥视过,冼云泽可能真的从来不在那扇门里,他是一种别的“东西”。
她竭尽所能让语气温柔:“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回去再说。”
冼云泽摇了摇头,然後一字一字,很冷静地说话:“我被你千刀万剐过两万四千次,万劫不复也不过如此,所以别再提‘我们’了,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这次就给我留一条活路,放我走吧!”
路潇被亲人和朋友捧着养大二十四年,从没受过气,这是她人生里头一次体验到什麽叫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同样冷静地反问:“我不管你想起什麽了,但你答应过我过去都不算数,可以为我重新开始,你还记得吗?”
冼云泽只摇头:“没用的。”
“好,那你说现在怎麽办?”
“我和你,没关系了。”
话音落地,现场寂静,压抑的气场让尘埃都静止了。
连冼云泽都没料到自己会这麽容易就把最决绝的话说出口,僵在那里,进退无措。
路潇却没生气,也没有服软,而是很坚定地告知:“这段关系不能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
冼云泽不做回答,转身走了。
云见章对束手无策的路潇敬了个礼:“放心,我跟着他,保证不会出事的。”
那两个人一前一後跑出视野,徒留路潇待在原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居然杀过冼云泽的冲击感,不敢立刻去追,怕强行接触会刺激得他更加口不择言。
刚才门里的那个“冼云泽”说的是真的,她的确後悔出来了。
路潇回望尘埃未定的废墟,刚好看见一道金光射落,正是感知到危险的山神现身回来收拾烂摊子了,她不知道要怎麽和大家解释这一切,不,不能解释,一个字都不能说,可事到如今,他们还能由着她敷衍过去吗?想到可能要面对的逼问和失望,她走向特设处的步伐渐渐停住,一时间竟感觉无处可去了。
此时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走了过来,特设处周围的道路设有各种软硬性隔离,普通人自是进入不到这个范围的,能悄无生息地站在这儿就一定不会是普通人。
女人径自走向长劫,单手握住刀柄,轻轻一擡,便抽刀离鞘,刀刃出鞘方才一寸,她又瞬间归刀还鞘,只此一个动作,就足够证明身份了。
她擡起头,露出一张路潇曾在海上地宫中见过的脸:“我们回家吧!”
云见章追上冼云泽,好言好语把他拉进了自己的车。
冼云泽坐进汽车後,就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街道,云见章对路潇说的都是真的,但那还远远不是故事的尾声,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路潇才是这故事唯二幸存的亲历者。
弑神者用十二枚反天钉杀死了赑犱的本体,却无法杀死赑犱的精魂,祂如此强大,有朝一日从长眠中苏醒,只要略加挣扎,就能摆脱桎梏重获新生,恐怕那个时候,整个娑婆世界都将无法承受住上神的怒火。
弑神者押上衆生存灭,才靠不光彩的手段赢了赑犱一次,这种奇技淫巧可以侥幸赌赢一次丶两次,却无法成功每一次,从此亿万年间,每时每刻丶每分每秒都将是人与神的豪赌,但凡有刹那败相,他们此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然而事已至此,唯有一错再错了。
弑神者获知反天钉的同时,还从神秘处习得了第二重法术,用以镇压赑犱的精魂。
他们从赑犱身上取下一根刺,制成一把刀,这把刀可以裁决娑婆万物,同时也可以分割赑犱的精魂,这些人把赑犱的精魂偏分成两半,四分化作生欲,六分化作杀欲,而後两半精魂又各自诞生了神识。
生欲承载着赑犱不甘赴死的执念,不死不灭,可以赋予娑婆万物以生命。
杀欲承载着赑犱被背叛的怒火,掌握着至高力量,可以收回神明的灵息。
此两者若重新合二为一,便会复活赑犱的精魂,迎来无法想象的报复;若其中之一脱离娑婆,又会打破赑犱的契约,祂借给衆生的灵息也将随之被带走。
所以弑神者既不能让两者合并,也不能让两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