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在他成长的十年里几乎像个影子,沉默地穿梭在这栋豪宅中,从不对他多说一句话。
此刻,她看着他,面无表情,默默侧身让出一条路。
玄关处,万贤的半身油画依旧高高悬挂。
地上摆着准备好的拖鞋,但馀漾没有换,径直踩了进去。
女人关上门的时候,馀漾突然回头看她:“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妈妈。”
女人愣住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爸在琴房等你。”
“他总是在琴房。”
馀漾盯着她,“这麽多年,你有想过进去看看吗?”
女人的表情纹丝不动,重复道:“你爸在琴房等你。”
——啊,还是和以前一样。
馀漾不再看她,走向那扇噩梦般的门。
断断续续的《玛丽有只小羔羊》从门缝里漏出来,琴声稚嫩生涩。
他推开门。
一切都没变。
两台钢琴,一台坐着穿花裙子的女孩,旁边是他以前练琴的那台。
万贤站在女孩身後,一只手抚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在空中优雅地划着拍子,十分陶醉。
听到动静,万贤回头,对馀漾眨了眨眼,仿佛他们真的是久别重逢的父子。
“玲玲真棒,再来一次。”
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这才站起身,走向馀漾。
“你看。”
万贤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胜利者的愉悦,“还是有人把孩子乖乖送到我家里来。”
馀漾看着玲玲的背影,恍惚间与曾经无数个模糊的身影重叠。
“知道你们为什麽输吗?”
万贤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视频:年幼的馀漾穿着蕾丝裙,满脸泪痕地坐在万贤腿上弹琴,“这个社会,不是靠热血就能改变的。”
视频里的和现实里的琴声混在了一起,其中还有他年幼时的抽泣。
馀漾扭开头,不去看那个视频。
“我早就知道那小子的身份,你想依靠他摆脱我吗?”
万贤欣赏着他的表情,轻笑道,“可是我很好奇……这样的视频如果被他看到,他心里会怎麽看你?”
玲玲琴声在这个时刻骤然停止,又再下一秒重新开始。
然後……
“其实我也很好奇。”
馀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万贤的笑容僵了僵,以为自己听错了。
馀漾来到那架熟悉的钢琴旁,指尖轻轻搭在琴键上,没有按下去。
他看向万贤,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那是万贤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大概……会觉得我很可怜吧。”
馀漾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他那张脸上的笑容,“爸爸,是你教会我的啊。装可怜,就能得到男人的怜悯。”
指尖终于按下琴键,一个沉闷的单音在房间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