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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Chapter 49（第3页）

跳跃的篝火光芒明明灭灭地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在深暗的影子里。

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看着喧闹的中心，眼神却放得很空，没有焦距。热闹是他们的，而他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迷雾。

寂寥感缠绕着他，并通过契约渗透过来。

克因珐莉的心口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很轻，却留下一点闷闷的，说不出的感觉。

她见过他冷静指挥的样子，见过他隐忍克制的样子，甚至见过他矿洞里痛苦抗拒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烦躁感更盛了，还混杂了一丝莫名的不痛快。她的臣民在狂欢，她的首席官却像个被遗弃的影子！这算什麽？

“斯内克！”她扬声叫道，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恼火。

蛇怪连滚带爬地从下面窜上来：“陛下！有何吩咐？”

克因珐莉指着塔下那个寂寥的身影，语气恶劣：“去！把那个煞风景的家夥给本王叫上来！庆典是他规划的，他躲什麽清静？让他上来给本王解说解说！这群蠢货都在瞎乐呵什麽！”她找了个自认为很合理的借口。

斯内克三只眼睛眨了眨，虽然觉得“解说庆典”有点怪，但还是飞快地滑了下去。

东方慎被斯内克带到顶层时，庆典的喧嚣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模糊的鼓点和嘶鸣。

塔顶很空旷，只有克因珐莉坐在她那巨大的软榻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几盘没怎麽动过的烤肉和甜薯。

月光和远处篝火的光混合着，勾勒出她漂亮的侧影。她没看他，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戳着一颗烤得金黄的甜薯。

“陛下。”东方慎站在几步外，语气平静。

克因珐莉这才擡眼看他。月光下，他脸上那层在广场上看到的寂寥感似乎淡了些，但眼底深处那抹疏离依旧在。这让她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

“躲下面装什麽忧郁？”她指尖一用力，甜薯被戳了个洞，香甜的气息溢出，“本王的庆典让你这麽难受？”

东方慎沉默了一下：“不敢。只是不习惯喧闹。”

“不习惯？”克因珐莉嗤笑一声，随手把戳坏的甜薯扔回盘子，“盐场是你建的，百草田是你规划的，连那头蠢狼的猎场都是你划的！现在果子熟了，你倒躲起来不习惯？”

她站起身，荧光绿的战袍在月光下像个移动的诡异光源，哗啦作响地走到露台边缘，背对着他，望着下方喧闹的灯火，“过来！给本王说说，下面那群蠢货，到底在乐呵什麽？”

命令不容置疑。东方慎走到她身边，隔着一步的距离停下。

夜风带着庆典的气息扑面而来，比在下面感受更清晰的是：契约那头传来的属于克因珐莉的烦躁感，像只炸毛的小兽。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广场上，阿斑正扭着滑腻的身体试图教一个笨拙的狼人幼崽跳舞，结果双双绊倒，惹得莉亚尖声大笑。老地根捧着一块巨大的烤鹿肉，吃得胡子都沾满了油，旁边几个年轻地精在偷喝蛇怪酒桶里的酒，呛得直咳嗽。鲁克依旧沉默，但身边一个年轻石像鬼正笨拙地模仿蛇怪的舞姿，岩石关节发出嘎吱的抗议声。

混乱，粗糙，充满了怪物们特有的毫无章法的生命力。

“他们在庆祝收获。”东方慎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淡，“盐丰收了，不会饿肚子。花开了，能做药，能安神。猎到了好猎物，尝到了甜头。辛苦有了回报，日子有了盼头。”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那些虽然笨拙却真挚的笑脸，“活着本身，就值得庆祝。尤其在这里。”

克因珐莉侧过头看他。月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层寂寥似乎被夜风吹散了些许。他说话时，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平静。

“活着值得庆祝？”她重复着，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对她这样强大的存在而言，活着是理所当然的，是力量碾压一切的结果。庆祝？为了不饿肚子？为了一朵花？她无法理解这种渺小的喜悦。

但契约那头，东方慎在说这番话时，传递过来的不再是寂寥，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沉重过往的释然。甚至还有一丝对她无法理解这种渺小喜悦的包容。

这感觉让她烦躁，又有点空落落的。

“你看起来可不像在庆祝。”她盯着他，试图找出破绽。

东方慎的目光依旧落在下方喧闹的广场，嘴角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淡，带着点自嘲：“我的庆祝……在盐堆起来的时候，在水车转起来的时候，在病人能下地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热闹是他们的。只是个搭台子的。”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克因珐莉的心湖。她突然明白了塔下看到的那种寂寥感从何而来。他付出心血构筑这一切，让怪物们得以狂欢，自己却像个局外人，站在灯火外。

一种酸涩的滋味悄然弥漫开来，混合着契约那头他的疲惫和孤独。

就在这时，广场上的喧嚣达到了顶峰。

阿斑不知从哪弄来一面铁锣，敲得震天响！所有蛇怪丶狼人丶甚至几个喝高兴了的地精，都跟着那毫无节奏的锣声疯狂扭动丶嚎叫丶嘶鸣。

殿塔顶层，克因珐莉的烦躁值随着广场上破锣的噪音和阿斑跑调的嘶鸣一路飙升。

“吵死了！斯内克！让那群蠢货闭嘴！再敲锣就把他扔进酒桶里泡着！”她冲着刚爬上来的斯内克怒吼，指尖一簇小火苗跳跃着，差点把旁边一盘烤甜薯点燃。

斯内克吓得缩起脖子：“陛丶陛下！阿斑说……说这是庆典的最高潮！马上，马上就是最後的‘星火之舞’了！是慎大人安排的压轴……”

“压轴？”克因珐莉尖刻地挑眉，“就是让这群没脑子的敲破锣？”

东方慎站在露台边缘，背对着她，身影在下方跳跃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沉默。他听到了她的怒吼，契约那头的烦躁感像小爪子挠着他的神经。他确实安排了“星火之舞”，但那只是……

他抿了抿唇，没有回头解释。

就在这时，广场上的破锣声和阿斑的嘶鸣戛然而止，连最闹腾的狼崽子都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