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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Chapter 42（第1页）

42Chapter42

◎她此刻不再是那个睥睨衆生的恶龙领主，倒像是一个正在完成一件极其精细手工的……姑娘。◎

密室石门缓缓关上，隐入石壁之中，东方慎刚踏出阴影，就和一团滑腻冰凉撞了个满怀。

“哎哟！”斯内克三只眼睛惊恐地眨巴，尾巴尖慌乱地拍打着地面，“慎太子！您丶您怎麽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了？”

他巨大的蛇躯几乎堵住了狭窄的岩隙，脑袋好奇地往东方慎身後的岩壁缝隙里探，“这里什麽时候多了条缝？斯内克记得这儿以前是实心的……”

东方慎面色无异。他不动声色地侧身，用身体挡住了斯内克探究的视线，袖袍下的手攥紧了刚从密室带出的零碎物件。

“清理旧通道的碎石罢了。”东方慎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目光落在斯内克沾满新鲜泥浆的鳞片上，“你在这里做什麽？一身泥水。”

斯内克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三只眼睛都亮了起来，挺起胸膛，带着邀功的兴奋：“斯内克在巡逻！陛下说过，龙窟附近每一寸都要看好。斯内克刚才发现那个新挖的铭刻坊角落有点渗水，就找了点黏土去堵，您瞧！”

他扭动身体，展示着尾巴上糊着的一团湿泥，“斯内克堵得可严实了！保证一滴水都漏不进去！就像……就像小时候帮陛下堵漏雨的龙窟裂缝一样！”

东方慎没看他，目光落在远处龙窟方向，暮色正浓，将他的侧脸轮廓染得有些模糊。

他没像往常那样询问工程进度，也没吩咐什麽，只是沉默地走着，手指无意识地拈着袖口，鲛绡袍的布料被揉出细微的褶皱。

斯内克小心翼翼地跟在斜後方，三只眼睛滴溜溜转，总觉得慎太子哪里不一样了。

不是生气，也不是疲惫，倒像是……像是陛下不小心踩塌了自己精心垒好的宝石堆时，那种垂头丧气的懊丧。

“慎太子？”斯内克试探着问，“您……您没事吧？是不是斯内克找来的东西不好用？”他的语气带着十二分的惶恐，巨大的蛇头几乎要垂到地上，“您别不高兴，斯内克这就去宝库再找！这次一定找最好的！陛下今天心情好像还行……”

“不用。”东方慎的声音打断了斯内克的絮叨，有些干涩。他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

斯内克这才看清他的脸，在暮色里显得有些苍白，眼神深处像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东方慎擡起手，似乎想拍拍斯内克低垂的脑袋，动作却在半途顿住，手指蜷了蜷，又放了下去。

“东西很好。”东方慎的声音低了些，视线掠过斯内克诚惶诚恐的眼睛，最终落在他脖颈下方一块不太显眼的旧伤疤上。那是很久以前，一条小蛇试图帮一条暴躁的小龙擦掉翅膀泥巴时，被甩尾抽到的印记。

“你做得很好，斯内克。”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斯内克从未听过的肯定。

斯内克彻底懵了。三只眼睛同时瞪大。慎太子夸他了？还夸了两遍？可这语气怎麽让他更慌了。

没等斯内克想明白，东方慎已经再次迈开步子，这次步伐快了些，目标明确地走向堆放工具和粗加工材料的临时工棚。

他径直走到一块刚被石像鬼切割下来的巨大平整岩板前。

那石板是准备用来铺设广场地面的，边缘还带着粗粝的毛刺。

东方慎俯下身，沿着石板边缘缓缓抚过。像是在丈量，又像是在确认某种质地。然後挽起了宽大的袖子，拿起一块边缘相对平整的次等石料，蹲下身，就用这块石头，耐心地打磨那块巨大岩板的边缘。

石料摩擦着石板，发出沙沙的声响。碎屑簌簌落下，沾上他的袍角和鞋面。他蹙着眉，神情专注。

待打磨完毕，他掏出炭笔在皮面上飞快地移动，他勾勒出一个恢弘穹顶的轮廓，支撑的立柱融入盘旋的龙形浮雕，基座则巧妙地预留了嵌入那种温润星点岩板的位置。

每一笔落下，都像是要将某种东西倾注进去。

斯内克远远看着，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他总觉得慎太子不是在打磨石头，倒像是在打磨什麽别的东西，一种压在他自己心上的东西。

那沙沙的摩擦声，在渐浓的夜色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

龙窟深处，克因珐莉斜倚在王座上。她手里正无聊地抛玩着几枚新铸的星盐币，盐币在火光下折射出星芒，叮当作响。

脚步声传来。

克因珐莉掀起眼皮。东方慎走了进来，袍角下摆沾着明显的灰白色石粉，袖口挽起的地方也蹭上了污迹，额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鬓角。他看起来像是刚从土里滚过一圈。

“哼，又钻哪个蛇洞去了？”克因珐莉懒洋洋地开口，尾音带着惯常的傲慢，视线在他的袍角和额发上停留了一瞬。

东方慎走到自己那张矮榻边，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低头擦拭着手指。

克因珐莉抛玩盐币的动作停了停，双目微微眯起。契约那端传来一种很奇怪的波动。像是一种无处安放的东西？

“喂。”她不耐地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龙窟里显得有些突兀，“聋了？”

东方慎这才停下擦拭的动作，擡起头。

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的眼神有些空茫，似乎刚从很远的地方回来。

东方慎看向克因珐莉，目光落在她手中那几枚流光溢彩的星盐币上，停顿了片刻，才低声道：“陛下，盐币……流通还算顺利麽？”

他的声音像是被石粉呛过。

克因珐莉撇撇嘴，将一枚盐币弹向空中又稳稳接住：“哼，一群蠢货，学得慢死了。嚎天那家夥，差点又为了半条鱼跟格鲁姆打起来。”她语气不屑，但语气里却带着对新秩序运转的关注，“不过……比之前抢来抢去好点。”

她晃了晃手中的盐币，细闪在里面缓缓流动：“这东西，倒是不难看。”

东方慎的目光随着那枚被抛起的盐币移动了一下，又落回克因珐莉的脸上。火光跳跃在她精致的眉眼间。那眼神，干净得近乎纯粹。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了视线，望向石壁上一处跳动的火焰，声音更低沉了些：“……陛下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克因珐莉理所当然地扬了扬下巴，将盐币收拢在掌心，金属的凉意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本王的财宝，肯定是最好的。”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麽，重新看向东方慎，带着审视，“你弄成这副鬼样子，就为了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