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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Chapter 48（第2页）

藏书室里那些记录着风暴季和奇怪海兽的破烂册子被他翻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接近岛上年纪最大丶据说年轻时游历过远海的老海蛇怪阿斑的爷爷——老老阿斑。

老老阿斑盘在新建蛇怪水榭坊最暖和的石头上晒太阳，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东方慎拿着新绘制的，标注了附近几个小岛和暗礁的“波杰岛安全航道图”请他指点。

“嘶……水流啊……”老老阿斑的嗓音嘶哑，慢悠悠地用尾巴尖在图上虚虚画着，“这岛东边有个暖水窝子，往北推……像老蛇怪的肚子，鼓着劲儿游到三四个月亮的圆缺，能推到铁齿，再往外……冷黑水，能大漩涡吃船……”他浑浊的眼睛眯着，似乎在回忆年轻时的惊险，“只有疯子才往那边去……”

听到铁齿礁三个字，东方慎的心跳加速。那名字模糊地出现在海图延伸的方向上！

他强压激动，状似随意地问：“要是……有人从铁齿礁那边来呢？怎麽走顺？”

“嘶……逆着暖水窝子……难！”老老阿斑摇头晃脑，“得算准风暴眼歇脚的时候，借西边的冷刀子水切进来……凶险……九死一生，也就你们人类那些硬壳大船可能试试……”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耷拉下去，鼾声响起。

东方慎默默记下关键信息，经过推算，这与他海图上模糊的标记和推算，隐隐吻合。

他勾勒推算航线时，契约那头，克因珐莉沉睡中平稳而温暖的波动，通过契约悄然覆盖过来。那感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归属感。

笔尖的轨迹突然变得滞涩。他烦躁地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安宁感，笔触重新变得急促。

之後的日子里，克因珐莉巡视岛屿时的满足和安宁，通过契约，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东方慎的心里。

每当这时，他描绘航线的手指会不由自主地停顿。海图上那指向大州的箭头，似乎被这暖意融化了边缘。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才能再次凝聚心神。这种拉扯让他心力交瘁，比指挥全岛建设还要累上百倍。

而塔顶的克因珐莉，也并非全无察觉。

好几次，她在沉睡中被一种混杂着强烈渴望和冰冷决绝的矛盾情绪惊醒。

那感觉转瞬即逝，让她心头莫名一悸，睡意全无。她烦躁地在软床上翻个身，在黑暗中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最後总是下意识地落向下方。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缠上来。

难道是契约故障了，又或许……契约要被解除了？

她在白天巡视时，这种不安偶尔也会冒头。当她飞过盐场，看着阳光下白花花的新盐堆，本该心情舒畅，契约那头却会突兀地传来一丝疏离感。

她悬停在空中，目光扫过下方忙碌的身影，精准地捕捉到那个站在盐垛旁，正对斯内克交代着什麽的身影。

东方慎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冷静地指挥着。但克因珐莉的眉头拧起来。刚才那瞬间的冰冷，是什麽？错觉？还是这个狡猾的人类，又在心底谋划着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东方慎又开始了品尝并鉴定各族新发现的耐储食物。一种地精从深层土壤里挖出来的丶富含营养的硬核薯，口感像石头，但能放很久。

他勉为其难地批了一小袋入库，理由是：研究其作为应急口粮的可能性。

还有蛇怪晾晒的咸得发苦的深海鱼干，他评估後也适量储存了一些。

还有淡水。东方慎开始研究蒸萃淡水装置，这装置确实画了图，但被他以材料不足暂时搁置。

随後让斯内克在殿塔储藏室角落腾出几个密封的大石罐，亲自调试後灌满过滤的雨水。

斯内克看着那些罐子，三只眼睛里全是茫然：“慎太子，这个真能弄出淡水？”

“理论可行，”东方慎面不改色，“先存着，等材料。”

百工坊的边角料堆积如山。东方慎挑选了几块柔韧结实的海兽皮丶几捆浸泡过防腐油脂的藤蔓丶一小罐强力粘合剂，那是由宝库里申请来的清洁胰脂改造而成的，混在几卷新绘的公共厕所图纸里，一起拿回了石室。

这些图纸材料被他锁进了那个垫着旧袍子的木箱最底层。

东方慎用一块带有磁性的矿石碎片磨成菱形，穿上一根坚韧的鱼线，做成一个简易的指北针。又用一块相对透明的石英晶片，打磨成简陋的放大镜，用于观察海图细节。这两样东西被他贴身藏着。

几天後，殿塔的储藏室。

斯内克扭着身子，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木架前翻找。

“硬核薯三颗……深海苦咸鱼干十条……柔韧边角皮料十张……”他一边嘟囔着东方慎给的清单，三只眼睛努力分辨着杂物，“防腐藤一捆……粘合剂一小罐……嘶……慎太子要做什麽呢？”

他终于把东西一样样找齐，抱了满怀。硬核薯像石头一样沉，滑腻的鱼干总想从他胳膊里溜走，皮料和藤蔓又占地方。

他摇摇晃晃地转身，脚下不小心绊到一捆生锈的铁链，“哎哟”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

怀里的东西飞了出去。硬核薯咕噜噜滚远，鱼干啪嗒掉在地上，皮料散开，藤蔓滚成一团。

“嘶！糟了糟了！”斯内克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三只眼睛里全是惊慌。

东方慎正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眉皱了一下，快步上前帮忙捡拾。

“对不起慎太子！斯内克笨手笨脚！”蛇怪慌乱地道歉。

“没事。”东方慎声音平稳，弯腰继续捡东西。他快速把散落的东西重新归拢，塞进斯内克怀里，“拿稳了。”

斯内克抱着重新整理好的研究材料，忍不住还是问出了憋在心里的疑惑：“大人，您要这些是要做个很结实丶很大的口袋吗？”他比划了一下，想象着一个能装下所有这些东西的巨型口袋。

东方慎的动作顿了一瞬。他看着斯内克单纯好奇的三只眼，又扫了一眼怀里的硬核薯丶鱼干丶皮料……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目的确实太明显了。

“测试。”他拿起一块硬邦邦的硬核薯，指尖用力捏了捏，语气平淡“看看这些玩意儿混在一起，在海边又潮又咸的地方，能撑多久不烂掉。”

“哦！”斯内克恍然大悟，三只眼睛一起亮起来，“慎太子真聪明！斯内克明白了！是为了……为了以後存更重要的东西，对吧？”他觉得自己猜到了了不起的答案，抱着东西，心满意足地滑走了。

东方慎看着那堆他归乡物资，又擡眼望向窗口。窗外的晚霞烧得正烈。契约那头，克因珐莉似乎正悬停在高空，俯瞰着她的岛屿，一股满足感漫过契约联结传来。

他攥紧了拳头。归途与安宁在他心里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