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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Chapter 43（第1页）

43Chapter43

◎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过东方慎的颈侧。◎

暴雨是後半夜砸下来的。

狂风卷着咸腥的海水气息，蛮横地撞进新居尚未完全封闭的巨大拱窗。

克因珐莉龙窟外的狂风暴雨惊醒。那感觉遥远又清晰，像幼时龙窟裂缝渗进来的冰雨。

她烦躁地扯过厚重的绒毯裹紧身体，翻了个身。

她的新居，那座坐落在中式庭院深处丶初见雄伟轮廓的塔殿，此时会不会被这该死的风雨搞坏？窗棂会不会被吹断？那些刚雕雕刻会不会被雨水泡胀？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翻身坐起来。

“陛下别担心，我去看看。”

东方慎不知什麽时候已经坐起来了，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风吹得一旁矮榻上的图纸哗哗作响。他想起那本兽皮册子里歪歪扭扭的画面：小小的龙蜷缩在漏风的角落，翅膀盖着头，旁边写着“好冷……只剩我一个了……”

他没等克因珐莉回应，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披上，一头扎进了雨夜里。

狂风卷着雨点砸在脸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塔殿主居室方向，袍子湿透贴在身上。

暴雨打得庭院里新铺的青石板地面泛起白沫。那扇巨大的窗户上，临时挂着的窗帘布被狂风撕扯得疯狂鼓荡。

东方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审视着连接处的薄弱点，几枚粗大的骨钉在风力的撕扯下已经有些松动。

他迅速从工具袋里摸出备用的加固件和一把沉重的石锤。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流进眼睛，又顺着下颌滴落。

他将加固件抵在松动的骨钉旁，抡起石锤。

“砰！砰！砰！”每一次锤落，都震得手臂发麻，湿透的袍袖紧贴着皮肤，冰冷黏腻。

他全神贯注，只盯着眼前需要加固的节点。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後一枚加固件砸进石缝，那块兽皮帘子终于服帖地垂落下来。风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东方慎靠在墙壁上，雨水顺着发梢和衣角往下淌，在脚边积成一小滩。

他才一步一滑地踏过湿漉的青石板，返回了龙窟。

一进龙窟，一股干燥温热的暖流就包裹了他，带着克因珐莉龙息特有的气息。龙窟内外面的凄风苦雨判若两个世界，壁龛里的龙息石灯将宽敞的洞窟映照得一片暖黄。

克因珐莉并没有睡。她裹着雪熊皮绒毯，坐在王座上。眸子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她看着东方慎走进来，紧蹙的眉头反而拧得更深。

他浑身湿透，他脸上丶手上沾着泥点，苍白的嘴唇紧抿着。

像她第一次见他时，刚从海里捞出来一样。

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颈侧，不断往下滴着水珠。袍子紧贴在身上，颜色深了好几度，沉重地往下坠。水迹在他脚下迅速晕开一小片湿痕。

“去擦擦吧。”克因珐莉指着靠近壁龛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干燥的备用布巾。

东方慎径直走过去，拿起一块布巾，背对着她，开始擦拭脸上和颈间的雨水。

克因珐莉的目光落在他湿透的背影上，又移向龙窟石门的方向。

她的指尖在绒毯边缘摩挲了一下。那帘子应该不会再漏风了吧？这人类动作倒是快。

“都……弄好了？”她开口。

东方慎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嗯。例行检查加固。风雨太大，临时防风帘的连接处有些松动，已经处理了。”

他感觉到背後那道目光落在他的背上。这让他擦拭的动作显得更加不自然。

他只想尽快擦干，换下这身衣物，把刚才在风雨中想起那恶龙稚嫩的画面，从而生出的某种冲动，连同这身狼狈，一起藏起来。

克因珐莉指了指矮榻旁一角。那里叠放着一套干燥的素色布袍，显然是早就备好的。

“喂，”她打破了沉默，“湿透了就别站在那里擦。床上有干衣服，你去换了。”

东方慎没有回头：“……没事。擦干就行了。陛下不用担心。”

“担心？”克因珐莉嗤笑一声，裹着绒毯的身体往後靠了靠，眸子斜睨着他紧绷的後背，“本王是嫌你身上那股水腥味！还有，你抖什麽？冷就换掉湿衣服，这很难理解吗？”

她无法理解这人类在别扭什麽。在她看来，换件干爽衣服，如同撕掉一块碍眼的旧皮，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东方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湿透的布料紧贴着每一寸皮肤，冰冷黏腻，寒气正往骨缝里钻。石窟的暖意也无法立刻驱散这股湿冷，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确实难以抑制。

但……在克因珐莉面前宽衣解带？这个念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过往，他都是趁她外出巡视或沉睡时，在角落匆匆更换。

克因珐莉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宁可在角落里冻僵也绝不转身的样子，耐心彻底告罄。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把将绒毯掀开些，露出穿着暗红睡袍的上身，语气带着被忤逆的不快：“又是你们人类那套男女有别的破规矩？真麻烦！”

她站起身，赤足踩在石地上，抱着手臂转了个身，背对着角落里的东方慎，面向壁龛里跳动的火焰。

“行了！本王保证不看！行了吧？”她的声音带着被逼妥协的恼怒，背影挺直，暗红的长发垂落，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不耐烦，“赶紧换！再磨蹭，本王就把你连人带湿衣服一起丢出去淋雨！”

壁龛火焰的光芒在克因珐莉的背影上跳跃，勾勒出她优美的肩线。石窟内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东方慎僵在原地，湿冷的布料实在是折磨。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终于，他转过身来。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万分的警惕，看着克因珐莉的身影，确认她没有回头的迹象。

然後，他伸出手摸索到腰间系带的结。冰凉的湿布带缠绕着，变得异常难解。他费了点力气才解开，湿透沉重的外袍滑落在地，堆积在脚边。

目前身上仅剩单薄的里衣，他不敢耽搁，迅速抓起床榻上那叠干燥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