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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Chapter 46（第3页）

老地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掏出一把珍藏的荧光黄矿石粉：“地脉的圣光……黄色……”矿石粉一入水，整缸布料开始发出幽幽的惨绿荧光。

最终出炉的布料，颜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合了腐烂的海藻和夜光蘑菇，一块块挂在晾晒架上，在阳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泽和气味。

装饰更是灾难中的灾难。

“漂亮！加点这个！”一个小狼人兴奋地把刚猎到的岩蜥尖牙缝在衣领上。

“闪亮！这个必须缝上！”一个地精固执地在布料上镶嵌他挖到的带着泥星的碎矿石。

蛇怪们则执着于在布料边缘缀满打磨光滑的小贝壳和鱼骨片，走起路来哗啦作响。

克因珐莉就是在这片野兽审美的巅峰时期，兴致勃勃地踏入工坊的。

她无视那刺鼻的味道和辣眼睛的色彩组合，目光灼灼地扫过晾晒架上那些杰作。

“不错！”她随手扯下一块散发着荧光绿和鱼腥味丶缀满碎贝壳的厚实布料，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眼里满是发现新玩具的兴奋，“很结实！很闪亮！比鲛绡袍更有特色！”

她转头看向跟在身後的东方慎，下巴一扬，命令道：“东方慎！本王要一套新的战袍！就用这个！要最闪的！最硬的！最有气势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工坊里其他探头探脑的怪物，兴致更高了：“还有你们！嚎天！阿斑！老地根！斯内克！都做一套！要统一！要要把敌人眼睛闪出毛病的那种！”

她仿佛已经看到一群穿着五彩斑斓丶叮当作响的战袍的臣民冲锋陷阵，把敌人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

东方慎看着那块被克因珐莉拎在手里，活像一块长满绿苔和藤壶的布料，再想想自己要穿上它的场景，他闭上了眼。

等他再睁开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甚至微微颔首：“陛下慧眼。这布料简直是……别具一格，气势……非凡。”

克因珐莉满意地哼了一声，尾巴尖愉悦地小幅度摆动。给东方慎打扮得符合自己心意的感觉，让她心情大好。

建材工场这边，麻烦出在黑曜石和黏土烧制的琉璃瓦上。

这种烧制方法还是首席基建官教给他们的。

石像鬼首领鲁克，对着刚出窑的琉璃瓦，陷入了沉默。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瓦片光滑冰冷的表面，石头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瓮声瓮气的声音透着一股遗憾：“……太平了。没有……记忆。”

其他石像鬼也围着瓦片，巨大的石头脑袋凑在一起，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仿佛在哀悼这块瓦片。

于是，量産计划彻底泡汤。

下一窑出来的琉璃瓦，每一片都变成了独一无二的艺术品。有的被刻上了繁复的守护兽纹路，有的雕琢着海浪漩涡，有的甚至刻上了微缩的波杰岛地图。精美绝伦，巧夺天工，但也慢如龟爬。工期严重告急。

东方慎看着堆积如山却又精雕细琢的艺术瓦片，再看看鲁克和石像鬼们眼中的专注，沉默了片刻。

他拿起一片雕刻着恶龙吐火图案的瓦当，指尖拂过那鳞片纹路。

“有这种图案的瓦，就不是寻常屋瓦了。这是艺术珍品，承载石头记忆的精髓。价值……是普通瓦片的十倍！专门供应给陛下使用，只要用了它就能彰显尊贵的身份丶获得好运，总是就是高级臣民的象征！”

工场瞬间安静下来。石像鬼们的眼窝全都亮了一下。

十倍？艺术珍品？承载记忆？专供龙窟和高级臣民？

鲁克缓缓摩挲着另一片瓦当，瓮声瓮气地确认：“慎太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东方慎点头，“从现在开始，凡是这种类型的精雕瓦，全都按这个价格进行价值登记。”

石像鬼们眼中的虔诚专注，立刻被生産热情和自豪感取代！雕！必须雕得更精细！更复杂！这可是承载着石头记忆的十倍身价艺术珍品！是给陛下和高级臣民用的！

量産？那是什麽？有艺术值钱吗？

格鲁姆蹲在地脉坊最阴暗的角落，面前摊开的油布里是几块富薯块茎。

他看向不远处几个正兴奋讨论着用地脉赐福石锄换了新铁锄，还打算去定制一套克因珐莉陛下钦点战袍的年轻地精。

“蠢货！”他压低声音，“穿上那身破烂去当靶子吗？粮食呢？藏好的粮食呢？都拿出来！别交给那个粮仓！我们自己磨盐币！等那个人类完蛋了，我们地精才有活路！”

一个年轻地精犹豫地看着手里刚领到的丶准备去换点蛇怪粘液的海盐币：“可是……格鲁姆，盐币能换东西……”

“换东西？”格鲁姆嗤笑，“现在藏好粮食，就是保住我们地精的根！”

他怀里，一块不起眼的深色矿石硌着他的肋骨。那是上次去礁石洞拿到的信物。

据说它能微弱地干扰契约感知，让他能在克因珐莉眼皮底下活动。他感受着矿石冰冷的触感，仿佛握住了地精家族的未来。

新居宽敞的露台上。

克因珐莉心情极好。她面前摊着好几块颜色刺目丶质感奇特的战袍布料样品。她正拿着一小块散发着荧光绿丶边缘缀满尖锐小兽牙的布料，在东方慎胳膊上比划，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创造的狂热。

“这里！加一排倒刺！像本王的尾巴！”她指尖点着东方慎的小臂位置。

“领口！镶一圈这个！”她拿起一块嵌满碎矿石丶沉甸甸的硬皮甲片。

“下摆……唔，要飘起来！缀满小贝壳！走路带响！震慑敌人！”

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仿佛在打造一件绝世神兵，完全没注意到东方慎越来越僵硬的背脊和微微抽搐的嘴角。

东方慎闭着眼，强迫自己忽略胳膊上那块荧光绿布料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兽牙的坚硬触感。

他感受着克因珐莉靠近时带来的热意和她身上特有的气息。契约那端传来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兴奋和满足。

“……陛下的眼光真是好。”他嘴里挤出四个字，语气平稳，毫无波澜。只要能让她满意，能维持这份微妙的平衡，能让他在这座“青山”上积蓄力量……闭眼夸赞一块裹尸布都行。

克因珐莉满意地收起布料，尾巴尖轻快地拍打着地面。东方慎睁开眼，望向远处开始亮起点点灯火的坊巷。

绝望依旧蛰伏在心底，但他现在不能泄气。

先活着。他再次默念。活着，才有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