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今天预备拍什麽东西呢?您的父亲可是这间拍卖行的常客。”
李念潼笑着和他们一一应酬,废了好大功夫总算把人都打发走了。
“一会儿随便拍个东西回去,我相信你的眼光。”
李念潼对姚生生吩咐道。
这里有不少记者,要是她今天空手而回,天知道他们会编造出怎样的报道。
李念潼现在有些理解父亲了,小时候总是责怪父亲没有时间陪自己,似乎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饭,开不完的会,剪不完的彩,流水一样地使钱。实在是倒了这个位置,就被“身家”这两个字绑架住了,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做,不得不考虑。
正说着,见费力从洗手间方向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棉布手帕擦手。
李念潼放下茶杯,轻咳一声,端起笑容迎面而上。
“费先生。”
李念潼挡住费力的去路,伸出右手,“想必费先生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听说费先生是古董界的行家里手。正好我什麽都不懂,想要和您讨教一二。”
费力估计也是没料到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竟会如此大方主动,愣了一两秒後,他也微微一笑,握住李念潼的手。
“李小姐客气了。有什麽想问的,费某一定知无不言。”
李念潼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热意,惊讶地发现此人的指尖竟然带着厚厚的茧子。
“我是苦出身,和李小姐您这样含着金汤匙投胎的小姐不是一种命。”
费力调侃道。
说话带着浓浓的北京口音。
“费先生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父亲常说上海滩是冒险家的乐园,不管原来是种地的还是打渔的,只要一心出人头地,碰到机会总会咸鱼翻身。但这里也是冒险家的坟墓,管他原本多伟大的身价,一个行差踏错就会有灭顶之灾。今天是人上人,指不定明天就变成了叫花子。您说是麽?”
李念潼不卑不亢地反击。
此言一出,费力的眼底闪过一缕精光。
这是话中包着话,话中藏着话。
既恭维了自己,又表明了她如今危险的处境。更暗示他,她已经知道了是在自己的一手操作下导致了惠勤银行分崩离析。
这位李小姐来看比自己想得要有意思的多。
“李小姐有看中的东西麽?”
既然她说要向他讨教古董,费力也借坡下驴,两人就着名册指指点点,最後李念潼决定一会儿拍下个据说是从故宫里流出的屏风,放到银行办公室里镇宅。
“费先生又看中了什麽呢?我也想要开开眼界。”
“原本听说今天会有仇大家的画作,不过刚才听经理说卖家後悔了,决定收回藏品。”
费力说着,耸耸肩膀,“今天注定要白跑一趟了。”
“费先生喜欢仇英?”
“我之前说了,我是个粗人,看不懂那些高深的东西。仇英的画色彩喜庆。挂在家里也好,办公室里也好,闲下来望望,我看着心里欢喜。”
茶歇的时间差不多了,衆人陆陆续续重新走回拍卖场,费力也跟着站了起来。
“费先生,我的秘书几次想要到您的经纪行拜访,奈何回回都吃闭门羹。不知道费先生今天是否可以赏光,和我一起用晚餐呢?”
李念潼低声问。
未婚的少女主动开口邀请男士,不管出于什麽目的,只要对方是个体面人就不应该拒绝。李念潼笃定他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
“李小姐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费力笑笑。
就在李念潼以为他会应允的时候,费力脚步一转,潇洒地从她身侧走开去了。
“他,他……”
李念潼看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果然是个‘不体面’的粗人啊。”
姚生生摇了摇头。
“好,好,好极了。”
李念潼先是一脸震惊,跟着冷笑起来。
从小到大,只有两个男人让她下不来台。一个葛秋白,一个费力,偏偏他俩还一起害过她,可不就是一丘之貉麽。
李念潼打定主意,不管费多少力,务必要将这个费力收入麾下,让他为自己所用,反过来打击葛秋白!
至于仇英的画作……
李念潼眯起眼睛,想起最近似乎在哪里刚看到一幅他老人家的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