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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童谣证剖心（第1页）

第八章童谣证·剖心

暴雨如天河倾覆，焦土在雨鞭抽打下腾起腥咸的雾霭。半截发带已深勒掌心，雨水顺着指缝淌成蜿蜒血溪。远处焚村的火舌舔舐夜空，爆裂声与霍云卓那句"你要活着"在耳畔交织轰鸣。

"霍云卓。。。"他抹去脸上混着雨水的血渍，又低笑出声，白玉般的面庞被火光映得妖异，"你若死了，这盘棋。。。"尾音碎在齿间。

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咬破舌尖，铁锈味混着雨水灌入喉管，剧痛驱散眩晕，踉跄着朝火场方向奔去。

褴褛的衣袍扫过焦木，他踏着满地青石碎瓦奔向火海，些被齐王称作"防疫"的桐油火把，此刻正将疫村烧成修罗场。

热浪卷着人油腥气扑面而来，东方烬撕下袖摆掩住口鼻。断墙下斜插的龙渊剑钉着一具黑衣人尸刺入眼帘，剑穗上缠着的正是他昨日割给霍云卓包扎的衣角。焦黑瓦砾间忽然传来碎石滚落声，他倏然转身，靴子碾过满地碎骨。

"咳。。。"

微弱的震颤从倾倒的梁柱下传来。东方烬扑跪在灼热的灰烬里，十指插入滚烫的瓦砾。指甲翻卷带出血肉，他却恍若未觉，直到触到霍云卓那滚烫的手腕。

"阿瑾？"霍云卓眼睫颤动，箭伤溃烂的手洇透墨色毒血，却仍死死攥着黑衣人咽喉。

东方烬扯过刺客腰间水囊，指尖探到半分馀温送他一银针入喉出手极为隐秘。他捏开霍云卓下颌，将最後的水渡入其口中："镇北将军这般狼狈，传出去要笑掉霍家军大牙。"

"你怎麽又回来了！"霍云卓涣散的瞳孔忽然聚焦，染血的手攥住他手腕将人往外推，"快走"

"闭嘴。"东方烬甩开他的手，拔起龙渊剑装出一副不熟练的样子劈开压住霍云卓右腿的横梁。焦木爆裂的刹那，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燃烧的房梁轰然砸落！

"小心！"

天旋地转间，东方烬被霍云卓扑倒在地。燃烧的巨木擦着耳际砸下，火星迸溅在相贴的胸膛。他清晰听见皮肉烧灼的"滋滋"声，却不知痛的是对方後背，还是自己骤然紧缩的心口。

"走。。。"霍云卓染血的下颌抵在他肩窝，气息灼烫如火，"东南角。。。有密道。。。"

东方烬反手扣住他腰侧命门，将人半扛在肩头。残破的衣袍掠过火墙时，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父兄被斩首的夜——也是这样灼热的火，这样撕心裂肺的痛，只不过那时被护在怀里的，是六岁的自己。

"霍云卓。"他踩碎拦路的焦骨，声音轻得像叹息，"别睡。"

溶洞深处渗着刺骨寒意，石壁上凝结的冰霜折射出幽幽蓝光。霍云卓赤着上身倚在嶙峋石壁间，肩胛处巴掌大的烫伤狰狞外翻，被火舌舔舐过的皮肉泛着焦黑，边缘溃烂的伤口正渗出混着炭灰的脓血，看着他撕开自己肩头腐肉，忽然低笑："原来太傅也会伺候人。"

"再说话就毒哑你。"东方烬将药泥狠狠按在伤口上，满意地看着对方疼得闷哼，"伤口处的肉已腐烂，要把腐肉挖出来，忍着。"

霍云卓望着他睫毛上凝结的霜花，忽然低笑："阿瑾亲自伺候疗伤，荣幸之至。"

东方烬跪坐在潮湿的苔藓上，手中匕首在火折子上反复灼烤。跃动的火光映亮他沾着烟灰的脸，原本玉白的下颌此刻布满细碎灼痕。

寒光骤闪，匕首精准剜去腐肉。霍云卓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喉间溢出闷哼，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在石板上洇出深色水痕。

"现在知道疼了？"东方烬将捣碎的草药按上伤口，指尖隔着麻布重重碾压，"逞英雄时不是威风得很？"

焚村的画面骤然浮现。霍云卓记得自己如何劈开燃烧的横梁，将困在屋内的老妇推出火海。自己却被埋在了坍塌的废墟之下，他都以为这次是真要死了，他不怕死但终是还有些活着的念想，是东方烬嘶喊着冲进火海，发梢燃着火苗将他拖出废墟。

"当时太傅的样子，可没现在凶悍，倒是有点小阿瑾的模样。"霍云卓苍白的唇勾起弧度。

东方烬包扎的手倏地收紧，麻布陷入溃烂的皮肉："霍将军若是想当哑巴，本官不介意。。。。。。"

剧痛让霍云卓眼前发黑，却仍捕捉到对方尾音的颤抖。他忽然握住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方才剜腐肉时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正在他掌心细微战栗。

"火场里救我时受的伤，不处理吗？"

东方烬猛地抽回手，衣袖滑落半寸，露出小臂上蜿蜒的水泡。那些拨开滚烫的瓦砾留下的伤痕，此刻正泛着可怖的紫红。

"无妨。"他霍然起身，却在下一秒天旋地转，後背撞上石壁的瞬间，撕裂般的剧痛自腰间炸开——那是为护住昏迷的霍云卓出来，被掉落的瓦砾灼伤的。

"东方烬！"

霍云卓的惊呼在耳畔忽远忽近。东方烬低头看着掌心晕开的脓血，这才惊觉腰间绷带早已被渗出的组织液浸透，雨夜逃亡让伤口严重溃烂，高烧蚕食着他的神智。

"别碰。。。"他挥开霍云卓伸来的手，却踉跄跌进对方怀里。滚烫的胸膛贴着溃烂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白，"松手。。。"

"这就是你说的无妨？"霍云卓撕开他後背衣料的手在发抖。原本莹润如玉的脊背布满燎泡，肩胛处巴掌大的灼伤深可见骨，溃烂的皮肉间甚至嵌着未清理的碎瓦。

溶洞忽然响起衣帛撕裂声。霍云卓扯下中衣较干净的内衬准备去寻草药为他包扎，而小太傅却趁他转身後，拿内衬浸了溶洞寒泉按在他伤口上，刺骨的凉意激得他浑身一颤，片刻就听见身後传来带着哽咽的怒斥："东方烬你疯了！这种伤势还敢冰敷？"上前抢下了布巾。

"总比。。。化脓溃烂。。。强。"东方烬喘息着去夺布巾，指尖触到霍云卓手背滚烫的泪滴时骤然僵住。

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竟在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