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谁在按下信号灯
唐师傅约莫在三十年前和胡鹭的父母认识,他起初只是个工厂的小厨子,因为喜欢拉糖,自己琢磨出来了些路子。胡鹭的父母认识他後,几番接触,最终把人拉来合夥做糖,这一做就是三十年。
晚婚晚育的胡爸胡妈,遇上了不婚不育的唐师傅,三个人埋头苦干,短短五年,将胡红糖做出了名堂。
胡鹭不了解自家的産业,也不懂胡红糖代表着什麽,只觉得好像哪里的超市都能买到胡红糖,但一袋净利润也就几毛钱,他也就没觉得自家能靠红糖赚多少钱。
经胡妈妈介绍,胡鹭虽然没能打通唐师傅的电话,但拿到了他的地址。唐师傅正在兰山市外的一座山间寺庙中清修,或许也正是因此,他的手机全都关了机,不接任何人的电话。
胡鹭下定决心要拉唐师傅入夥,最不济也得求求唐师傅教自己几手绝技。
他拉开玻璃门,坐到杨陶身侧:“你今晚回去吗?”
杨陶剥了十来只虾肉,整整齐齐地码在盒盖上,他看见胡鹭回来,托起盒盖递到胡鹭面前:“吃不吃?”
“给我剥的吗?”胡鹭十分惊讶,没想到杨陶真的在给自己剥虾,受宠若惊道,“你吃吧,我给你剥。”
“让你吃就吃啦,这一大盆呢,我一个人吃不完。”
胡鹭微微笑了笑,接过虾肉:“好,谢谢陶陶。”
“咦~”杨陶嫌弃地撇撇嘴,“好别扭,能不能别叫桃桃了?”
“为什麽?别人都能叫,我妈都能叫……”胡鹭有些难过。
总不能只有他不能叫吧,如果是这种特别,那他宁可不要!胡鹭又开始乱糟糟地想,想着想着就给自己想难过了,垂下眼睛慢吞吞地嚼着白嫩的小龙虾虾肉。
杨陶只好又从头解释:“不是同一种性质,你懂吗?别人是别人,没有我们之间这麽尴尬的关系,所以怎麽叫都无所谓,整天宝宝老婆的喊我也无所谓啊。但如果我现在就叫你鹭鹭,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胡鹭老实地说,“我会觉得很高兴。”
“……”杨陶无言以对,专心扒虾。
胡鹭也撕开两只手套,陪着杨陶剥虾,边剥边问:“那你今晚回去吗?”
“当然回去,不回去住哪?还睡你这?”
胡鹭说:“也可以。”
“我不可以,待会吃完就走人。”杨陶拿胳膊肘捅了捅胡鹭,“你拉到人了吗?”
“拉到了,但是没打通电话,我可能明天会直接去找他。”
杨陶剥虾的手一顿,扭过头盯着胡鹭,缓缓问道:“没打通叫拉到人了?”
胡鹭心虚地扭开头,躲着杨陶的目光,改口说:“他很大可能会来,我明天直接去找他问问。”
“要我陪你一起吗?”杨陶咬开小龙虾的脑袋,含着虾肉猛地一嗦,“周六日我没课,Solstice要去进修得闭店两周,闲着也是闲着。”
“如果你陪我……”胡鹭忽然羞涩,低下头红了脸,“那也挺好的,要我帮你订票吗?”
“订吧,兰山那可多好吃的,到时候你去找人我去吃。”杨陶果断定下计划,“谁让我夸下海口说要带你拿下比赛呢,找队友这种事,我也得帮帮你。”
或许是闲得没事干,或许是因为心太软,又或许是看见胡鹭便舍不得说重话丶总想和他黏在一起。杨陶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正在倒贴,仅仅半天,他又开始积极主动地贴在胡鹭身边。
意识到这点後,杨陶惊出一身汗。
他急忙放下手中的小龙虾,匆匆抽出几张卫生纸,擦着漏在指缝中的油渍。
胡鹭见了,也摘下手套,牵起杨陶的左手,自然地用湿纸巾沿着那白嫩的指节,轻柔地擦去油渍。他擦得专注,睫毛投下一片清淡的阴影,遮住眼下因疲倦而産生的乌青。
杨陶第一次在糖坊见到胡鹭时,胡鹭正在低头给上一个客人装雪球山楂,戴着口罩丶眉眼深邃平和。那时只匆匆一瞥,胡鹭的身形样貌便留在了杨陶脑中。
若是初见不够深刻,或许杨陶还能再坚定地远离胡鹭,可他实在有些孤独,这份孤独甚至化成了活生生的小人偶。人偶坐在杨陶的心里,只要胡鹭一靠近就开始敲锣打鼓吹唢呐,催促杨陶快点凑近。
Solstice的店里总有些奇怪的客人,即使她再维护杨陶,杨陶也不可避免会接触到一些素质低下的人。面对那些与其说是搭讪不如说骚扰更合适的人,久而久之他也有些疲惫,随着咖啡店营业额同步上升的薪资逐渐无法抚慰他渴求关爱的内心。他一味地向这个世界输送感情,世界却很少留下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