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个清单很长,她每次打工省钱算账崩溃时,都会往这个清单里添几笔。
&esp;&esp;最后一条,是最近添上的。
&esp;&esp;她默默地看着“我不是老赖”计划的最后一条,最终一件事也没做。
&esp;&esp;大约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此刻对债务还清这件事没有半点实感。就像拔出心口盘踞已久的一根尖刺,痛快只有一瞬间,接下来便要面对心口的空洞。未来漫长的时间里,都要忙着填补空洞。
&esp;&esp;该去哪。
&esp;&esp;该干什么。
&esp;&esp;还债的日子漫长而又紧凑,她花了七年时间与债务周旋,占据了她三分之一的人生,也占据了她成人后的全部时光。
&esp;&esp;几乎成为她人生的主线任务。
&esp;&esp;她完全不记得没有债务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会不迷茫呢?
&esp;&esp;她坐在黑暗中,于无人处消解手足无措的感受。
&esp;&esp;铃铃铃———
&esp;&esp;让人心脏骤停的、讨人厌的闹钟铃声响起。
&esp;&esp;沈棣棠拿起手机,是提示她摸鱼结束,回去画面部彩绘的闹钟。
&esp;&esp;她皱着眉毛和鼻子,不情愿地关掉烦人的闹钟。接着急吼吼地起身,跑去化妆间调颜料做准备。
&esp;&esp;闹钟将她从悬浮的空中拉回现实,那点茫然与无措,就这么被脚踏实地的忙碌覆盖,被她抛在脑后。
&esp;&esp;最后一场演出落幕,王导激动得来回踱步,从兜里掏出两颗降压药,吃完才上台致谢。
&esp;&esp;《蓝嫁衣》作为小成本话剧,毫无疑问是成功的,场场爆满,已经收到年底戏剧节的特别邀请。
&esp;&esp;王导故作深沉地在台上致谢,实际上嘴角压都压不住。
&esp;&esp;“好。”王导乐呵呵地做出请的手势,“辛苦演职人员上台。”
&esp;&esp;多多一手拉着沈棣棠,另一只手指挥其他演职人员排队上台。
&esp;&esp;沈棣棠跟着队伍走上台,默默数人头。她站在第七个,——愉琛也是。
&esp;&esp;他们即将视线齐平,四目相对。
&esp;&esp;“哎,我和你换。”踏上台阶前一刻,多多凑近小声说。
&esp;&esp;磕cp归磕cp,但沈棣棠摆明了不愿意在致谢时碰上前任,所以才每次都躲着他。
&esp;&esp;沈棣棠正要答应,却忽然瞄到了台上的愉琛。
&esp;&esp;他噙着笑看过来,扬起左手,做出邀请的手势,靛蓝的衣袖无风自舞,流动飘逸,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
&esp;&esp;连发丝都宛如蔓延生长的枝桠。
&esp;&esp;只一眼,便让她鬼使神差地摇头拒绝:
&esp;&esp;“不用换。”
&esp;&esp;此刻的愉琛光芒万丈地站在属于他的舞台,俊秀挺拔,如琢如磨。
&esp;&esp;但抛开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吸引她目光的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感受。
&esp;&esp;他好像一棵树。
&esp;&esp;一棵刚刚度过隆冬的树。
&esp;&esp;带着冬天的霜雪与枯败,也带着春日新长的枝桠,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微妙地融合。
&esp;&esp;真好啊。
&esp;&esp;沈棣棠踏上舞台,聚光灯晃得她片刻失神,一步、两步,她站在他面前。
&esp;&esp;愉琛嘴角噙着笑意,向来淡然的眼神透出浓烈的生机,薄纱似的广袖飘起,脖颈胸膛和脸颊都是她落笔的痕迹。
&esp;&esp;她那块怕痒的画布笑意盈盈,微微欠身,作出鞠躬的姿势——
&esp;&esp;“嘿嘿。”沈棣棠忽然傻笑出来。
&esp;&esp;还清债务的快乐延迟许久,此时才追上风风火火赶路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