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快一个月了。
初雪临了宁都城,此刻晴日积雪,长街微寒,息偌站在这初冬青石白雪间,娇俏而美丽。
他都快一个月没见着息偌了。
冯晚坐得靠里,自己虽瞧见了息家兄妹,但这兄妹二人显然都没看见他。他下意识觉得生怯,一时先未想着要去拦息偌,反是向後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得更深了。
息停站在下头,擡首同他们几个窗边的人笑着见礼,道一句“就来”,便先带着妹妹进了对面那家茶楼。
息家兄妹身形不见了,朱郎回头打量着冯晚低垂的眉眼,随口道:“方才息大郎穿那身儿紫色衣裳挺好看啊。”
冯晚失魂落魄地“嗯”了一声。
朱郎又道:“息四娘头上那支银步摇做的真精致。”
冯晚瞥他一眼,就像瞥瞎子似的,无语道:“金的。”
朱郎得逞笑道:“你看这麽细致?这好几日了,仍是旧情难忘?”
冯晚冷笑道:“我只是不瞎。”
朱郎凑到一边和其他狐朋狗友喝酒去了,顺便分享冯九郎贡献的这一出新笑料——
息停说了两句话那样长的时间,他连息停穿了什麽颜色的衣裳都看不清,可是就息停两句话这样短的时间,他连息四娘头上戴着金步摇都看清楚了。
息家那辆空荡荡的马车被仆从拉走,显然主人是进去长谈的。
冯晚一个人靠在窗边看着,心里想,她方才里头穿的是一身樱草紫的衣裳,腰间压着碧玉双鱼佩,雪白的腰带上还绣着天青色的花样,外头那一件杏黄色的大氅,也不知暖不暖和。
他想,她耳朵有些红,兴许那大氅不厚,息家的下人是怎麽伺候主子的?冰天冷月的,也不知给自家主子穿厚一点,她耳朵上白玉坠子都没她脸冻得白。
他好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息停一个人从对面出来,来了他们这边。衆人将息停迎了进来,问他怎麽不把妹妹也带过来,大家又不是没有一起玩儿过。
息停笑了笑,道:“今日约了清都侯,妹妹与他谈得正欢,我不好打扰,自己过来了。”
朱郎听见此句,意味深长地看向冯晚,这一眼才看见,冯晚一直看着这边儿听息停说话呢。
冯晚对朱郎那一眼看得一身恶寒,皱眉道:“看我做什麽?”
朱郎笑着摆手道:“没事没事。”
又转头谈笑道:“我就说大郎君这一身青色衣裳好看罢?你瞧这一身剪裁,多合适,大郎君上哪儿做的?”
息停手顿了一下,没说话。
朱郎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八成是他妻子从前给他做的。
他偷偷瞥了一眼冯晚,发现他似乎还没意识到紫衣和青衣的事,干脆打个哈哈带过去。
要不得罪就都不得罪,一张嘴这两个都得罪了,他不赶紧带过去,这两个煞星不知日後该怎麽报复他。若说冯晚也就罢了,这满朝上下,谁敢得罪息为止?
有人这时候冒出来插话道:“清都侯回京不久,倒是不常与人往来,怎麽今日息大郎就能将人约出来?”
息停笑了笑,一身的清雅风华。他垂着眼,状似无意,实则非常故意与衆人道:“我家四娘也到了适龄,父母有意给她相看。清都侯年少有为,若是有缘,自然最好不过。”
冯晚一口茶呛在喉间,低声咳了好几声才算完。他一边咳一边想,好个屁,有什麽可相看的,满打满算,小丫头今年生辰也才十七岁,哪里就该嫁人了?
息家父母疼爱她,想将她多留几年,怎会这样快就安排婚事?
还有缘?
一个袭爵的闲散侯爷,好个屁。
他根本就想象不出来,就那麽小个丫头,还嫁人?
息停听见他呛声,馀光都没扫过,只当什麽都没看见。在座皆知息四娘和冯晚前些时候已经一拍两散,毕竟息四娘出身高贵,如何能受得了当场抓住冯晚亲姑娘这麽一幕,分手也是正常的。
冯晚是个浪子。
冯晚吸引得了所有姑娘的目光,抓得住所有姑娘的心,但是冯晚不会为谁停。
息偌这样的身份,原本到了十二三岁便该相看亲事的,可那时候没有动静,後来衆人又默认了息偌和冯晚,便一直没有动静。
那时候看息停没什麽排斥的反应,原以为息家也是默认了的。谁知道如今提起要给息四娘相亲,清都侯脱颖而出,像是早已被考察了许久的模样,甫一出现,便是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清都侯配息四娘,的的确确是门当户对,叫人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谁都不知道冯晚心中是什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