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冯九郎君不知是从哪儿听见娘子出去的,骑马追过来,恰在路上拦住了娘子,非要娘子下车与他说话。他固执得很,见不到娘子不肯罢手,娘子也是无奈,才打起帘子同他说了句话,但却没有下车,也没让他靠近。”
这事儿霍恂已经从密信中知道了,眼下听着详细情形,眉眼也是淡淡,问道:“冯九说什麽了?”
那护卫道:“都是些酸倒牙的话,要麽就是说‘认识多年的情分’,要麽就是说‘无奈被迫之举’,再有就是立些荒唐没边的誓,说什麽‘此生一人此心不变’的话……”
霍恂嗤笑一声。
那护卫立刻道:“但那都是冯九郎说的,娘子是一句都没应,最後还斥他荒唐逾矩,警告他不要再来寻她。神色凌厉极了,不像是要应他的意思。”
霍恂面上表情没怎麽变,却也看不出来是个什麽心意,听完这些,也觉得特地叫来问一遍怪无趣的,便道:“她回头要出去,除却息家她那些跟来的护卫以外,你也一直带人跟在旁边。我先前与她说过这事儿,她没有反对。下次再遇到那冯九之类的事儿,下些狠手也无妨。”
护卫应声称是,便要退下。
霍恂却又叫住他,道:“罢了,除非逾矩无礼,否则你不必主动出手,听她安排吩咐就是了。”
那护卫领命後转身离去,又将房门重新阖了起来。霍恂在原处坐了半晌,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忽听一阵轻轻敲门声,一听就是息偌在外面,于是又起身去开门。
他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得飞快,带着笑意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息偌看着他,抿了抿唇,打定了主意似的,将他向内一推,自己也跟着迈步进来,然後回头将房门阖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他的空间,看得他微微一怔。
房内十分安静,她看着霍恂,目光没有犹豫,开口同他道:“我还有件事,我得直接告诉你。冯九郎在我去别院的路上拦过我一回,但我没有应过他什麽,你听了莫要生气。”
息偌在说这话之前,其实真是有些犹豫的。
她和冯晚那些过去又不是假的,若是告诉了霍恂,她到了婚後还与冯晚有这些牵扯,难免霍恂心中多想。
可是她却从来没想着隐瞒不告,这样的事儿,越藏反而越是此地无银,长久压抑必生龃龉,没必要费力遮掩。
霍恂在听到她说完这些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他方才原来当真是有些生气的。
但是奇的是,在她说出这话以後,他却突然不怎麽生气了。
他甚至有些想笑。
他也确实笑出来了。
“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了带上我给你的护卫?这样的事,我必然是会知道的。”
他甚至给她解释起来,道:“我非是有意让他们替我盯住你行踪,只是他们见了主人路上被拦,没道理不回来报我,你莫见怪。”
息偌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微微一怔,而後又回过神,把自己来时要说的话与他说完。
“我并非有意隐瞒到现在才告诉你。只是一来,那是几日前的事,我若书信告诉你,文字之间若生歧义,你我不能当面说明,反而不好;二来,我确对他无意,眼下也不曾将他放在心上,所以说起别的,并没想起这事,不是故意遮掩。”
霍恂笑道:“我知道了,夫人,我也没有生气。”
但息偌不乐意了。
她仔细看着他的神色,他眉眼疏淡,微微带着些笑意,的确没有什麽风雨欲来的虚僞,但是她就是觉得不满意,反问他道:“你不生气?”
霍恂挑眉。
息偌问道:“上次在彭家,你看见他来拦我,还拗了会儿脾气,眼下成了婚,你反倒不气了?”
霍恂于是笑道:“其一,上回我没有拗脾气,若你觉得我拗脾气,那也不是为着他来寻你;其二,他来寻你,与你无关,都是他不分轻重,我纵然要生气,也不该对着你,而该去寻他才对。”
息偌被说服了,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无论过去我与冯晚有什麽,现在都是什麽也没有。我是好好对待你的,也不想与他再续前缘。你们若有什麽不睦,都不可以计较到我的身上。”
霍恂心中微嗤,想,那冯九郎还不到能与他産生不睦的份量,即便真有什麽不睦,那也是为了息偌,不为别的。
他允诺道:“我不会。若你不介意,有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替你解决。”
息偌还以为他应当不会愿意牵扯到自己的这些事里来,有些意外地问道:“你还可以替我解决这些吗?”
霍恂反问道:“为什麽不可以?你的事情,想要自己解决,那我就不会干涉。如果你不想做,那我就替你去做,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息家明知冯晚这些事,婚後却没动作,便是等着要看他的态度。可这件事上,哪里需要什麽试探?只要息偌满意,他去做什麽不可以?
息偌点点头道:“那你替我解决罢。”
霍恂微讶着失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自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与他算账。”
息偌对他摇一摇手指,轻松道:“我这个人很害怕麻烦的,之前拒绝过他,眼下也成婚了,他若是知趣之人,便不该做这些事来弄得两边尴尬。既然他不是,那我多见一面少见一面区别也是不大的。”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道:“但你去不一样呀。你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还能治不了他吗?有人乐得帮忙,我自然是要接受的。”
霍恂心里一点儿不快也没有,痛快地点头道:“成,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这话说完,息偌仔细瞧了瞧他的模样,确认他不是不开心的模样,便说了要回去,只是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问他道:“你明天休沐日,还要出去忙吗?”
霍恂问道:“怎麽了吗?”
息偌摇摇头道:“我想你一直忙着,于养伤也不利,若是不太忙了,明日在家好好休息。”
从前他们不管平时各自做什麽,到了饭点总是要一起吃饭的,但霍恂入朝以後,便一直忙得厉害。他早上去得太早,叮嘱了不要叫醒息偌,晚上回得太晚,息偌又已经熬不住睡下,所以今天能聚在一起都算难得。
息偌因此没问过他什麽详细的,但只看这作息都知道他一直忙着。她想着,若是他今天回来得早,是不是代表这几日不是特别忙碌,兴许可以在家多休息一阵子。
其实霍恂今天是特地推了一部分公务提前回来的,原本是计划着,明天继续回去处理。
但是息偌既然这麽问了,他便笑一笑道:“还有些事,不过不着急。明早我起晚些,咱们一起吃个饭?我听说前些时候你去厨房指导了一番,正好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