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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新闻上形容这次程氏的沉船事件为“豪门巨灾”，因为这艘邮轮上的乘客几乎全是燕城的富贵人家。事後，不少名流因为这次邮轮事件産生了ptsd，一时间燕城的心理咨询室人满为患。排队都得等验资。

不过最惨的还是在爆炸中丧生的老程总和其夫人，都快退休了闹出这一出，实在是不幸。至于另一名叫季明川的受害者，则没多少人唏嘘，在受难名单上匆匆掠过後，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一样，掀不起一点浪花，也不会有人记得他。

赵雷是在新闻上得到这个消息的，所以当他看到程英简在全家死绝後第二天还能神色如常来上班，还是尤其佩服程英简近乎变态的心理素质。

“程总，这是需要签字的文件。”赵雷怀着敬佩的心，照常放下了文件。

“嗯。”

“程总，您节哀，要没什麽事，我就先出去了……”

“我节什麽哀？”程英简侧目。

赵雷有点慌乱：“就那个，老程总的事儿。”

“哦，你倒是提醒我了，等会儿你去墓地给他们弄个好点的衣冠冢，我爸别埋我妈跟前……那个郑文芝，把她埋我妈跟前。”

“啊？”赵雷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啊什麽啊，去啊。”程英简不耐烦。

赵雷顶着一脑门官司，刚要出门，又被程英简叫住：“把负责扫我办公室的保洁叫来。”

“老板，我看办公室扫的挺干净啊。”赵雷不解。

“要你多嘴，快他妈去！”程英简立马就炸了。

赵雷连忙关门闪人，不过他倒是忘了问，墓地里用不用给季明川留个位置。但看程英简今天脾气火爆程度，他决定闭嘴。真是对不住了，小季同学，你的魂儿先在海里睡两天吧，等程总心情好点再求他给你申个坑位。

很快，保洁阿姨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全套打扫工具战战兢兢敲开程英简的办公室门。

“坐。”程英简一边处理工作一边言简意赅。

保洁阿姨哪里见过这阵仗，她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坐，我有事问你。”

见程英简态度坚定，保洁阿姨局促的坐在程英简对面，头都不敢擡一下：“您这，是要炒了我吗……”

“您想多了，”程英简耐着性子，“几个月前，你打扫我办公室垃圾桶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枚戒指，还有一个很丑的水晶企鹅？我知道你是个细心人，你好好想想。”

保洁阿姨看着程英简欲言又止：“是，我见过一枚戒指，我以为您不要，就拿去卖掉了……全是我的错，您可千万别辞了我……我可以把卖掉的钱交给您的……”

程英简：“……”

“那个丑企鹅呢？”

“给我家孙孙玩了，那个可太丑了，给我孙孙都吓哭了……”

程英简想起那个丑出升天的玩意儿，没忍住笑了一下。

“程总，您还要吗？”

“要，我要。”程英简认真道，“你把卖掉的戒指再买回来，多少钱都行，我来出，还有那个丑东西，也还给我，我给你孙子送个不丑的。”

“好好好……”保洁阿姨忙不叠应了，说着逃也似的离开程英简办公室。

程英简的生活好像没什麽变化。困扰他多年的程建宇和郑文芝死了，程氏变相落在他手中，他继承的程氏的一切，他并没有想象中那麽高兴。外面的风言风语依旧不断，有人怀疑程氏邮轮是他设计炸毁，也有人揪着季明川的身份不放，拿着几张模糊的照片造谣。程英简知道是谁做的，但很奇怪，他曾睚眦必报的性格也好像柔和了很多。所以他容忍陶晋源像个跳蚤一样在他身边跳，直到二审胜诉，那只跳蚤最後的声音变成徒劳咒骂。

他和李袅的项目有充裕资金的情况下成功上市，李氏完全不是对手，陶家也偃旗息鼓，没有再因为次子和他闹的太难堪，像是变相的示好。听说陶晋文和沈知悦最终还是没有离婚，陶家太後一哭二闹三上吊，陶晋文这个孝子从来没有招架之力。後来，陶晋文因为这件事还来找过他。

这是两人决裂一年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英简，对不起。”陶晋文的开场白像是固定NPC对话。

程英简觉得好笑，他喝着杯子里的烈酒：“如果是因为陶晋源的话，你不用对不起了，他已经付出了该有的代价，下次和那小子见面，也应该是三年後了。”

陶晋文却缓缓摇头：“阿源咎由自取，我明白。我道歉是因为在阿源和你的冲突里，我一直和稀泥，骄纵了阿源，也对不起你，最後伤害了你们两个人。这些都是我的错。”

“嗯，明白就好。”程英简眼都不擡，仿佛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你原谅我了吗？”陶晋文小心翼翼地问。

“这些还重要吗？我们回不到过去的。”程英简淡淡道。

“就算是朋友也不行吗？”陶晋文央求道。

“你觉得呢？”程英简斜瞥了他一眼，“老子像圣父爹利亚吗？”

“我明白……”陶晋文苦笑一声，“从小到大，看似是我在照顾你，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罩着我。还记得小时候，我胆小，总是不敢走夜路，是你每次打着手电筒，从学校那段最黑的路尽头等着我，当时多好，好像一回头，你就在我身边。这麽多年，你陪我走过很多段这样的路，我刚开始进入公司得第一个项目就是你投资的，当时所有人都不敢下注，只有你敢拿着全部身家陪我玩命。英简，这麽多年，我欠你一句谢谢。”

“客气。”程英简淡淡的回。

见程英简态度冷淡，淘晋文心中最後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再次提起旧事：“还记得你刚回燕城，我们也是在这里喝酒，你……还记得吗？”

“嗯。”程英简放下酒杯，就是这个地方，这个位置，同一杯酒，陶晋源和他说，他要结婚了，那还是他第一次失恋。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没想到故地重游，心情却截然不同。

“当年，你一定很难受……对不起。”陶晋文越发愧疚。

“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谁他妈都有眼瞎命贱的时候，你放心，我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程英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