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些故事,早已在无人知晓的时刻,悄然落幕。
宋星锦的生活像一杯搁置太久的白开水。上班,排练,回家。日复一日,连空气都变得静止。
这天演出结束,他不想立刻回去。哥哥最近总加班,公寓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运作的嗡嗡声。路过街心花园时,一群大学生在摆摊,他漫无目的地走过去,目光落在一个塑料盒上——里面是条深蓝色的斗鱼,尾鳍像被揉皱的绸缎,在水里缓缓舒展。
“要吗?很好养的。”扎着脏辫的女生说。
宋星锦知道自己连仙人掌都能养死。但当他看着那条鱼静静浮在水里,忽然很想带它回家。
鱼缸之类的东西是他在水鸟店里买的。他照着网上的教程组装过滤器,调试水温,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握琴弓的孩童。斗鱼被放进新环境时惊慌地窜了几下,很快又恢复那种从容的游弋,仿佛早就习惯被安置在各种陌生的容器里。
宋知旭下班回来时,看见茶几上突然多出的鱼缸,水面映着顶灯,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光斑。宋知旭伸手拨了拨水温计,指尖沾了点水珠。他最近很忙,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白大褂袖口还沾着一点碘伏的痕迹。宋星锦忽然想起小时候生病,哥哥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给他量体温,喂药,然後说“睡吧,我在这儿”。
“晚上吃火锅?”宋知旭问。
“好。”
火锅的雾气在灯光下氤氲成一片暖色。宋星锦夹了一片肥牛,听见哥哥状似无意地说:“下周我休年假。”
“嗯?”
“要不要去哪儿玩?或者就在家待着也行。”
宋星锦筷子顿了一下。他知道哥哥在担心什麽,但只是摇摇头:“不用,你休息你的,我没事。”
宋知旭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往他碗里夹了一颗虾滑。
这就是全部对话了。
宋知旭没问他为什麽突然养鱼,就像没问他为什麽最近总把电视开到很晚才睡。有些事不需要说破,就像他们都知道那条鱼活不过三个月,但此刻它确实让这个过于安静的家多了点生机。
排练厅的午後
松香粉末在琴弦上簌簌落下,宋星锦听见身後同事的闲聊。
“林氏最近风头正盛啊,听说又拿下了两个政府项目。”
“林淮手段够硬的,这才接管多久。。。。。。”
琴弓在弦上轻轻一滑,发出细微的颤音。宋星锦转头看向窗外,冬末的枯枝间已经冒出点点嫩芽,在风中轻轻摇晃。他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林淮还拉着他抱怨公司年审的繁琐,而现在,那个人已经站在了更高的地方。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的琴盒上。他低头继续擦松香,弓毛与琴弦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细微的丶新生的声音。
夜里宋星锦起来喝水,发现鱼缸的灯还亮着。斗鱼在蓝光中静止不动,只有鳃部轻微开合。他蹲下来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排练时新来的小提琴手说:“宋老师,你拉琴时总像在害怕惊醒什麽。”
他伸手关掉鱼缸灯,黑暗瞬间吞没了那一小片水域。
时间还在继续流淌。鱼缸成了公寓里最热闹的角落,过滤器轻声嗡鸣,氧气泵吐出细碎气泡,斗鱼每天准时在投食时浮上水面。宋星锦渐渐习惯了在清晨喂食,睡前检查水温。有次加班到凌晨,他进门第一件事竟是去看鱼,发现哥哥已经替它喂过食了。
三个月後的某个雨天,宋星锦在琴房练完最後一组音阶,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数着日子过了。回家路上,他拐去水族店买了株新水草。推开门时,鱼缸的灯光温柔地漫过玄关,斗鱼看见他便立刻游到玻璃前,尾鳍舒展如孔雀开屏。
宋知旭从厨房探出头:“洗手吃饭。”
餐桌上多了一道蒸鱼。宋星锦夹起一筷子,忽然笑了:“不是让你别买鲈鱼吗?刺太多。”
“所以挑了最小的。”哥哥把挑好刺的鱼肉推过来,“尝尝。”
斗鱼在缸里吐了个泡泡。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但屋子里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