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凌晨十二点十七分,酒店房门被敲响。
宋星锦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盯着门板上晃动的阴影看了几秒,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开门。
走廊的顶灯坏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映在来人的脸上,宋知旭站在门口,嘴角的血痕已经凝固,镜片後的眼睛布满血丝,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水,像是刚从某个暴雨肆虐的战场归来。
宋星锦心头猛地一紧,又立刻唾弃自己的反应。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会为这个人担心?
“家里的斗鱼不吃东西。”哥哥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是它主人,能哄哄它吗?”
荒唐……
宋星锦盯着他嘴角的伤,想起小时候自己发烧,哥哥也是这样狼狈地背着他跑去医院。他咬紧牙关,半晌才挤出一句:“酒店钱你出。”
公寓里静得可怕。
鱼缸的蓝光映在墙上,斗鱼静静地躺在水草丛中,尾鳍微微摆动,像是睡着了。宋星锦站在缸前,看着水面倒映出自己疲惫的脸。
“它只是困了。”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身後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宋知旭似乎想说什麽,最终只是沉默地递来一杯温水。宋星锦没接,转身往卧室走。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抵住了门板。
宋知旭的手指在发抖,这个发现让宋星锦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哥哥这样失态的样子,像是某种坚不可摧的东西正在从内部崩塌。
“太晚了,”宋星锦移开视线,“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自己回来就好,不用去找我了。”
那只手缓缓滑落。
“好。”
门关上了。宋星锦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听见外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下,两下,像钝刀割在神经上。
鱼缸里,斗鱼突然惊醒,慌张地游了一圈,又慢慢沉回水草深处。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苍白的线,像把未出鞘的刀。
乐团排练结束得比平时早。
周日早晨七点三十二分,宋星锦推开房门时,发现客厅的窗帘已经拉开了一半。
阳光斜斜地切进来,将鱼缸照得透亮。斗鱼在光线下舒展着尾鳍,蓝紫色的鳞片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餐桌上摆着两人份的早餐——煎蛋边缘微焦,培根卷成花朵形状,是哥哥的手笔。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宋知旭背对着门口洗草莓,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新鲜的划痕。水珠溅在料理台上,他伸手去擦,动作顿了一下,从玻璃反光里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弟弟。
“……早”
“早。”
宋星锦走到鱼缸前投食,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斗鱼迅速浮上水面,一口吞掉鱼粮,比昨天精神多了。
“它好了。”
“嗯。”
哥哥把草莓装盘,推过来一杯蜂蜜水。宋星锦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贴着创可贴,边缘还渗着一点血渍。
“手怎麽了?”
“手术缝合针划的。”
对话像打乒乓球,一来一回,轻巧地避开所有雷区。宋星锦咬了口草莓,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让他想起小时候哥哥带他去郊外摘野草莓,两人被晒得满脸通红,最後用衬衫下摆兜着战利品回家的样子。
“今天气温二十八度。”宋知旭突然说。
“嗯。”
“你那条灰色亚麻裤洗好了,在衣柜第二层。”